兩人沉默地對視了一會兒,半晌,時眠臉上的冰霜才緩緩褪去,露出了些許糾結掙紮的表情:“溫初年說……他會幫我把母親帶來這裡……”
顧封寒莞爾:“二皇子殿下向來言出必行。”
時眠搖搖頭,咽下了那句“可是我不想麻煩你們”。
他知道,這群人大概是喜歡幫助他的,但是……
“我不想了。”
時眠冷靜地開口。
顧封寒終於露出了意料之外的表情:“嗯?”
時眠又皺起眉頭:“如果我想把她帶來帝國,當初就會把她帶上星艦……但是那個時候的我選擇把母親留在家裡……”
他停頓了一會,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內心的矛盾。
“所以現在也沒必要把她帶來……我把本來已經沉眠的母親驚擾到一個她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帶她來帝國……我把她葬在哪裡呢?會比在家裡開心嗎?”
答案顯而易見。
顧封寒了然。
那些時眠自己覺得矛盾至極的事情……在成熟的男人這裡卻清晰的幾乎透明。
帶養母回家僅僅是時眠自己心裡因為悲傷而放不下的執念而已,事實是,他的養母為了保護他去世……現在已經在家鄉沉眠。
那是她的家,也是時眠的家。
顧封寒深深地注視了時眠一會,看著少年一雙藍眸不停地顫動,顯然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思維怪圈,卻找不到答案。
“我這樣無理取鬨的堅持……我為了什麼呢?我為什麼要讓她來這個陌生的地方……為了陪伴我?”
時眠的聲音充滿了不可思議。
“時眠。”顧封寒喉結滾動,打斷了時眠的自我否定和懷疑,“不是這樣。”
男人平靜地注視著他,眼神裡沒有憐憫,沒有心疼,平靜的像是一潭風平浪靜的湖水。
然後他淡淡地說出事實。
“你隻是想回家了。”
時眠瞬間失聲。
他唰地抬起頭來看向顧封寒,這一刻,見過無數生死離彆的男人對上這雙紅著眼眶的藍眸,心臟竟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一樣疼痛。
你隻是想回家了。
時眠顫著聲音,一字一字地問他:
“我還有家嗎?”
我們永遠說不清家的定義。
有人癡迷於一個房子,有人心中渴望伴侶和孩子,有人孤獨一生也幸福無比,有人兒女繞膝卻愁容滿麵。
顧封寒默默地看著他。
他給不了時眠這個答案……如果是溫予鶴或者彆人站在這裡,應該會肯定地告訴時眠,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
顧封寒看向身前高大的皇宮。
如果他是時眠,被人告知,以後自己的身份尊貴無比,自己可以住在皇宮裡……這大概不是什麼好消息。
如夢一般超過時眠接受能力的現實隻會讓少年繼續逃避現實,顧封寒知道,如今大概是時眠第一次真正麵對現實,麵對過去。
但顧封寒實在不會安慰人,他也不懂得對著小孩撒謊。
更何況……男人自己也心知肚明,正因為如此,他才有機會麵對時眠的心扉。
“抱歉,我不知道。”
顧封寒微微垂下頭。
他看著眼前似乎在等待答案的時眠,沒有規勸,沒有安慰,隻是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時眠,這個世界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