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村頭那家沐風之那個飯桶嗎?你就要變成跟他一樣的廢物了!”
沐風之有時候都懷疑牆壁是不是也在嘲笑他?大門是不是也在嘲笑他?是不是床板也在嘲笑著他?
他做夢的時候,連夢裡都沒有一個人誇他一句。
連老天爺似乎也在鄙視他。
從年輕時的心高氣傲,變成了心灰意冷。
沐風之知道,他沒有辦法再改變自己,也沒有辦法在八股文上再有一絲絲、一毫毫的進步了。
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
也許考到六十二歲,仍舊無法考中那個舉人。
不,說錯了,是其實他就是考到死,都無法中舉。
年輕時,他以為舉人唾手可得。
到這時,他才明白,他雖然是個秀才,但跟舉人之間,有天塹之隔。
那距離,是世間最最最遙遠的距離,他永遠也無法到達。
沐風之終於厭倦了。
他有些活的不耐煩了。
他將他唯一財產,祖屋賣掉了。
雖然這個祖產是他老爺爺年青置下的,那時候找最有名的風水先生看過,乃是上好的風水,可旺百代後人,五代之內,必出聖人!
很顯然,那個風水先生胡吹大氣,他隻是第四代,就不行了。
賣得一百零六兩三毫銀子。
他用個破布包袱包好了他所有的銀兩,放下了他讀了三十多年的四書五經,毅然的踏上了尋仙的路途。
是的,尋找仙人。
既然舉人如此飄渺難求,那尋仙問道,應該難度更低一些吧?
從小就對神秘事物感興趣的沐風之,對華夏之內何處可能有仙人出現的山嶽爛熟於心。
臨行之時,精通易學的沐風之給自己起了一卦。
得卦四十七澤水困,象曰:澤無水,困。君子以致命遂誌。
他心中暗想:“此卦正表明我心誌也,澤中無水,被困其中,不拚命怎能成功?拚命必然能夠遂吾之誌!”
沐風之哈哈大笑,在鄉人和鄰居的詫異不解的目光中,慢慢遠去。
一路風餐露宿,沐風之翻遍了許多名山大川,從浙江天目山,到福建武夷山,到江西龍虎山、三清山,再到湖北武當山,最後又到安徽齊雲山。
沒有一個能讓他看上眼的仙人。
這些山上,修行人數不在少數,大有道行的也舉不勝舉,但沒有一個能讓他沐風之看上眼的!
是的,彆人入山求道,都是拜仙求佛去了。
沐風之則大為不同。
他是想給彆人當爹去的。
人家大和尚,老道士,個個有權勢有地位有財富,誰願意認一個窮酸破秀才當爹呢?
沐風之如此之屌的原因,在於,他活膩歪了。
尋仙不過是死前最後的驕傲,他是想把大半生受的這些惡氣,徹底的發泄出來,然後就去死。
不為尋仙,隻為求死。
死就死,但不能簡單的死,而是要鄙視一下所有遇到的極受人尊敬的所謂的得道高人之後,再去死。
這是他這個百無一用的失敗的書生的人生最後的驕傲。
銀子早就花光了,從下了武夷山,他就開始了乞討的生活,後麵的仙山大川,他是一路要著飯過來的。
要飯的時候可以低聲下氣,但拜見高人的時候,要趾高氣揚,得道高人的任何一句話,他都要直斥其非!
就是這麼的驕傲。
或者說傲嬌。
終於,到達齊雲山的時候,那他孱弱的身體,似乎有些撐不住了。
看來這齊雲山就是他的埋身之所了。
這一日,他要到了一碗豬食一般的豆菜湯,吃的飽飽的,便開始了登山之旅。
入山之後,再沒遇到人煙,他在齊雲山裡轉悠了三天,到了第三天正午的時候,攀爬到了一處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