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達王懷疑自己暴露了。
要不然李昂納多為什麼要把自己帶來這個“深淵碎片”？
雖然她並不明白“深淵碎片”究竟意味著什麼，但看看山腰那些畸形的植物，看看山下那些奇形怪狀的骸骨和長著扭曲人臉的白胖蠕蟲，艾達王知道，這裡恐怕是比噩夢更加可怕的地方。
所以他該不會是想把自己喂食給他所說的惡魔，讓她來一個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吧？
正胡思亂想時，又聽李行舟悠然說道：
“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麼要帶你來這裡。”
他側首看了艾達王一眼，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既然你是我的貼身秘書，那麼我的一些秘密，還是早點讓伱知道的好。所以，第一個秘密……”
他豎起一根食指，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就是超級英雄紅龍。”
“……”
艾達王呆滯了一刹，這才發出一聲純表演性質的驚歎：
“哇哦……”
這根本不是秘密好不好？
我要是不知道你就是紅龍，我來你這兒臥底乾嘛？
正在心裡吐槽時，李行舟又豎起第二根手指，神情鄭重：
“第二個秘密，這個世界危在旦夕，而我，正是保護這個世界的重要支柱。”
“……”
艾達王感覺他似乎在滿足他自己的某種惡趣味，但她又沒有證據。
“暫時就先告訴你這兩個秘密。”
李行舟摸出一枝香煙點上，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看著山下那遍布骸骨與蠕蟲的焦土平原，淡淡道：
“作為維護世界和平與安全的重要支柱，我即將處理一起足以威脅到人類存亡的重大危機。帶你來這裡，是想讓你了解一下我日常真正的工作，也好有個心理準備——如果害怕，我允許你辭職。”
艾達王當然不會辭職，她這樣的特工，向來隻有殉職，當下直接詢問她最關心的問題：
“Boss你剛才說，這裡彙聚了二十多萬惡魔……所以那些惡魔，將對地球造成威脅？”
“當然。”
李行舟撣了撣煙灰，淡淡道：
“它們是來自異世界的惡魔。在它們的世界時，它們受到世界規則和諸神的約束，無法肆意前往人間肆虐，隻能通過各種迂回手段腐蝕人類，收獲靈魂。但這個世界，並沒有相應的力量約束它們，一旦讓它們在我們的世界站穩腳跟，它們恐怕可以肆意前往人間，肆無忌憚地屠殺人類，劫掠靈魂。”
艾達王直指重點：
“它們的力量有多強？”
李行舟道：
“惡魔都非常善戰，還懂得魔法，不少中高階惡魔，甚至還擁有傳送能力，可以神出鬼沒。哪怕最底層的炮灰型惡魔，殺害幾個隻有手槍的普通平民應該毫無問題。稍微強一點的，可以屠滅訓練有素的戰鬥小隊。更強大的惡魔，一己之力屠滅一個營的兵力輕而易舉。
“但個體力量還不是最可的。最可怕的，是它們擁有智慧，懂得學習，它們完全可以學會甚至利用人類的科技。它們還很擅長腐蝕人心，誘惑人類，利用人類墮落的靈魂，製造出新的惡魔……
“所以，一旦讓這裡的惡魔湧入人間，它們恐怕會像瘟疫一樣擴散，由二十萬變成四十萬、一百萬、一千萬……”
艾達王咽了口唾沫，問道：
“這聽起來確實是一場足以威脅到全人類的大危機。但是……你要一個人對付二十多萬的惡魔？”
李行舟側首看她一眼，笑問：
“怎麼，害怕了？”
不，我並不害怕。
我知道你有大規模殺傷性法術，曾經在曼哈頓之戰中，一個人做掉了整支外星軍團，也正因此，尼克弗瑞才焦慮地睡不著覺。
但是……
艾達王心裡亂糟糟的，也不知道該“但是”些什麼，最後鬼使神差說了一句：
“Boss，今天這趟外差，應該有加班費的吧？”
李行舟失笑，說道：
“當然會有加班費，並且還是十倍時薪。”
艾達王點點頭：
“那我就不害怕了。”
想了想，又說道：
“事實上，我也可以稍微幫點忙。你知道的，我是個華裔，所以，我也是會一點功夫的。”
李行舟含笑頷首：
“當然，華國人都會功夫，這一點我很清楚。不過今天倒是用不著你出手。”
說著，他又看向山下某個方向：
“會盟的雙方快要到場了。”
艾達王循著他的視線看去，就見遠處忽然出現了一道黑潮。
那有著數裡寬的黑潮滾滾而來，很快就遮蔽了小半平原。
當黑潮漸漸接近，艾達王凝聚目力仔細看去，就見那道黑潮，赫然是各種畸形恐怖的猙獰魔怪，即使在最可怕的噩夢當中，她也不曾看到這麼多可怕的魔物。
儘管那無數的魔物並非衝著二人立足的這座山頭而來，可數以萬計的魔物散發出來的恐怖氣息，還是令艾達王這個心誌堅如鋼鐵的王牌特工，都情不自禁地繃緊了心弦。
“另一邊也來了。”
李行舟一邊掐訣施法，遮蔽自己與艾達王的氣息、身形，一邊淡淡說道。
艾達王側首看向黑潮對麵，就見又一道灰黑的“洪流”，迎著那道黑潮湧去。
那道灰黑洪流構成相對單純，是由無數體形龐大、直立行走的巨狼，以及一些皮膚灰黑，有著猙獰利齒與巨大骨爪，佝僂腰背的人形怪物組成。
兩道魔怪洪流相向奔湧，看上去像是要狠狠碰上一場，但雙方最終並沒有碰撞，而是相距數百米停了下來。
隨後，那由無數種類複雜的魔怪組成的黑潮中，開出一輛由骸骨與鋼鐵構成的巨大戰車，戰車上坐著一個黑膚銀發，外形看上去酷似人類的家夥。
一群體型龐大、形態不一的魔怪，簇擁著那輛巨大的戰車，向著兩支隊伍的中間地帶行去。
對麵那由巨狼和人形怪組成的洪流當中，也走出來一頭格外雄壯龐大，披掛著甲胄的巨狼，在一群同樣裝備甲胄與各種大型冷兵器的巨狼簇擁下，迎著那輛戰車行去。
“我可以拍照嗎？為這趟魔幻外差留個紀念。”
艾達王忽然問道。
李行舟含笑頷首：
“當然可以。”
於是艾達王拿出手機，調好鏡頭，遠遠拍攝了起來。
她的手機攝像頭是高科技產物，就算相隔千餘米，也能將雙方惡魔的細節特征拍得清清楚楚。
一邊拍攝，她還一邊問道：
“Boss，那些惡魔具體都是些什麼東西？”
“那種接近四米高，牛頭人身，渾身冒火的蝠翼怪物，叫做巴洛炎魔，是領主以下最強大的深淵惡魔，它們的能力是……”
李行舟一一介紹著各種深淵惡魔，以及它們各自的能力。
每當他介紹到某一種惡魔時，艾達王就迅速找到那種惡魔，將李行舟的聲音和對應的惡魔收錄進去。
這可都是寶貴的情報，是要收進神盾局檔案的，將來如果遇上同樣的惡魔為禍人間，神盾局也不至於被打個措手不及。
在李行舟介紹時，會盟的雙方——亞薩斯與豺狼人之王耶諾古，已經在兩邊隊伍中間，隔著上百米的距離停下，彼此遠遠對望。
亞薩斯審視著耶諾古的親衛隊，那是上百頭強大的惡魔豺狼人，每一頭都裝備精良，並且氣息強悍。雖然並沒有巴洛炎魔那麼強大，但也差不多介於迷誘魔與六臂蛇魔之間。
再看耶諾古後方的部隊，那支純以豺狼人和食屍鬼奴隸組成的軍團，數量遠遠少於亞薩斯這邊。
但亞薩斯的軍團大半都是炮灰怯魔，平均質量方麵，反倒是耶諾古的軍隊更勝一籌。
至於個人實力，耶諾古作為豺狼人一族的種族神，哪怕並非真神，也擁有一定神性，其個人實力當然遠遠比不上格拉茲特那樣的惡魔大君，但比起亞薩斯還是要強上一點的。
亞薩斯心中評估一陣，感覺火並起來勝算是有，但恐怕隻能打出慘勝，還不一定能留下耶諾古，心情頓時稍微有點不爽。
但他很快就調整了心態，決定先和耶諾古會盟，之後再憑借他繼承自父親格拉茲特和卓爾母親的陰謀天份，慢慢吞並耶諾古。
作出決定後，亞薩斯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
“耶諾古……”
剛剛叫出耶諾古的名字，車駕旁邊的親衛團中，一頭六臂蛇魔雙瞳忽然浮出一抹猩紅血光，同時臉頰抽摔一下，張口厲嘯：
“亞薩斯大人發信號了，乾掉耶諾古，吞並豺狼人！”
話音未落，已經一個高等傳送術，瞬間傳送到豺狼人近衛隊中，六臂齊出，身形狂旋，六口大劍如風暴一般席卷，轉眼就把一個措手不及的豺狼人近衛砍成了碎片。
與此同時，亞薩斯親衛隊中好幾頭迷誘魔、判魂魔，以及又一頭六臂蛇魔，瞳中也浮出猩紅血光，齊齊施展高等傳送術，傳送進豺狼人近衛團，一邊瘋狂傾瀉法術，一邊全力出手砍殺。
這些惡魔突然出手，其它簇擁在戰車周圍的高階惡魔微微一怔，都以為這真是亞薩斯的計劃，畢竟亞薩斯之前確實有意趁著會盟吞並耶諾古，剛才也確實叫了一聲“耶諾古”，聽起來跟發出某種暗號似的。
於是那些高等惡魔也紛紛展開高等傳送術，衝進了耶諾古近衛隊中——惡魔很狡詐，但惡魔也很混亂，在這種兩軍對峙的氛圍下，隻需一個引子，就能激發他們混亂狂暴的天性。
而心魔之道，最擅長的，就是挑動並放大生靈的情緒。
用心魔之道把一頭天性混亂狂暴的惡魔安撫下來，需要費不少功夫。但令它們變得更加混亂狂暴，則堪稱不費吹灰之力。
所以在那幾個眼冒血光的惡魔挑動下，在它們帶頭衝鋒之下，亞薩斯的近衛隊全被挑動了，嗷嗷叫著展開了狂熱殺戮。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不僅震驚了耶諾古，連亞薩斯都被驚呆了。
耶諾古手持名為“屠夫”的三頭鏈枷，一邊與圍攻它的兩頭巴洛炎魔、一頭六臂蛇魔對戰，一邊憤怒地咆哮：
“亞薩斯，你這個卑鄙的黑皮雜碎，竟敢騙我！”
說著發出一道律令震懾，神性催動的律令法術，瞬間將那頭六臂蛇魔震懾地動彈不得，接著被耶諾古揮動三頭鏈枷，一擊轟碎了上半身。
“這他媽的根本不是我的命令！”
亞薩斯很想這麼說。
但看看已經殺紅了眼的耶諾古，再看看在自己魔突襲之下，轉眼就傷亡過半的耶諾古近衛團，亞薩斯也隻能咬牙切齒地拔出大劍，一指耶諾古軍團：
“全軍出擊！”
一聲令下，惡魔軍團如同洪流爆發，向著豺狼人軍團洶湧而去。
耶諾古也一邊奮力搏殺，一邊狼嚎下令：
“撕碎這些惡魔崽子！”
豺狼人軍團發出驚天動地的狼嚎，驅趕著食屍鬼奴隸軍團，朝著惡魔軍團迎頭撞去。
一時間，天空之中，各種邪惡法術交錯往來，彼此對轟。地麵之上，各種惡魔揮舞爪牙兵刃，血腥廝殺，戰鬥從一開始，就徹底進入了白熱化。
艾達王舉著手機，滿臉震驚地看著雙方突然爆發的血戰，忽然一個激靈，側首看向李行舟：
“挑起戰鬥的惡魔，是你安排的？”
李行舟微笑頷首：
“不錯。深淵惡魔的實力很強，數量又多，得讓他們先流點血，我再出手收拾殘局。”
深淵惡魔的本質，比起齊塔瑞人可是要強上太多，又個個都有不弱的法抗，李行舟這一個多月來，雖然修為突飛猛進，卻也沒有足夠的法力，催動能將這麼多強大惡魔覆蓋的血海大陣。
想要像覆滅齊塔瑞大軍一樣，將雙方二十多萬惡魔覆滅，至少得讓阿祖獻祭個百來年的生命力。
可這樣子對阿祖未免太殘忍了。
李行舟終究心善，不忍就這麼把阿祖壓榨至死，所以今天他沒帶阿祖來，也沒打算消耗自己的法力和生命力。
那麼就隻好讓惡魔們先流點血，積攢起足夠催發血海大陣的能量了——沒人注意到，率先挑起戰鬥的那頭六臂蛇魔，以及緊隨其後發動攻擊的幾頭高階惡魔，此時都已經化成了血水。
它們化成的血水，滲入地麵之下，又分裂成無數道血線，在地下泥土中靈活穿梭著，不斷汲取雙方戰死惡魔的鮮血，跟著繼續分裂、穿梭，再汲取更多的鮮血。
如果有人擁有上帝視角，自天空俯瞰，且視線能夠穿透地麵，就能看到，那不斷壯大分裂，在地下不停穿梭的無數血線，正在編織一張大網，繪製一座陣圖。
那是一張鮮血淋漓有如活物的大網，亦是一座能將整個戰場籠罩的龐大陣圖。
血魔之道最強大的地方就在於，可以以戰養戰，且擁有比喪屍還要可怕的“傳染性”。
隻要擁有足夠多的鮮血與魂魄，血魔就可飛快壯大，並且每一個被血魔侵蝕的生命，都會化成血魔的傀儡血神子。
李行舟沒有足夠的法力催動法陣，但沒關係，隻要有一個引子，隻要戰場上雙方開始流血，那麼蟄伏在屍山血海之中的血海魔君，就能像滾雪球一般不斷壯大。
最終，量變引發質變。
血戰已經打了十多分鐘。
雙方傷亡已超過一成。
那籠罩整個戰場的鮮血羅網已經編織大半。
蟄伏地下的血線，已不再滿足於吞噬死傷者的鮮血魂魄。
它們已開始從地下主動襲擊活著的惡魔，一根根血線宛若地刺一般裂地而出，紮進一頭頭惡魔的腳爪、蹄足，吸蝕它們的鮮血元氣。
最初，還隻是偷襲小怯魔、低階食屍鬼這樣的低等惡魔。
但到了後來，連豺狼人、狂戰魔甚至弗洛魔、判魂魔這樣的中高階惡魔，都遭受了來自地下的襲擊。
戰場太過混亂，血線地刺的襲擊又極隱蔽，被狂熱戰意衝昏了頭腦的雙方惡魔，起初都沒有發現這變故。
直到有精英豺狼人，甚至狂戰魔、判魂魔等中高階惡魔接二連三被吸蝕得地隻剩一層外皮，少數即使在這種戰場上，依然能保持冷靜的高階惡魔，才發現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