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薩日那,張凱莉和劉莉莉三人,能被陳默選出來作為候選人,本身就是因為她們身上有那樣的特質。
什麼特質,華國傳統母親的那種特質。
很快,薩日那、張凱莉和劉莉莉三位“母親專業戶”先後抵達試鏡現場。陳默親自在門口迎接,看到三位老師從不同的車上下來,連忙快步上前。
“薩老師,您從內蒙趕過來辛苦了!”
陳默握住薩日那的手,注意到她風塵仆仆的樣子,發梢還帶著草原的乾燥氣息。
薩日那爽朗一笑:“陳導客氣了,我正好在京城錄節目,聽說要試鏡直接就過來了。”
她說著從隨身的布包裡掏出一個牛皮紙包:“帶了點自家曬的牛肉乾,待會兒給大家嘗嘗。”
這時張凱莉的車也到了。
她一下車就笑著擺手:“哎呦,薩姐比我還快!”
“張老師,您好!麻煩您跑一趟了!”
陳默上前迎接,看著張凱莉,她今天穿得很樸素,頭發也特意梳成簡單的馬尾,完全看不出平時都市劇裡那種精致感。
“嗨,試鏡嘛,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都是應該的!”張凱莉笑著說道。
最後到的是剛從機場趕來的劉莉莉。她拖著一個小行李箱,見到陳默時有些不好意思:“抱歉陳導,我剛從洛杉磯飛回來,時差還沒倒過來。”
她的眼睛有些紅腫,顯然在飛機上也沒閒著,一直在研讀劇本。
陳默連忙接過她的行李:“劉老師您太拚了,其實可以休息一天再”
“不用不用!”劉莉莉擺擺手,從包裡掏出一本翻得卷邊的《傷心者》原著。
“我在飛機上把夏群芳的戲份都標注好了,您看.”
書頁上密密麻麻都是熒光筆標記和便利貼,有些地方還沾著咖啡漬。
三位老戲骨寒暄過後,陳默帶她們來到準備好的休息室。房間特意布置得很溫馨,桌上擺著熱茶和點心。楊蜜和劉一菲也過來打招呼,幫忙倒茶遞水。
“三位老師先休息一下,半小時後我們開始試鏡。”
陳默說:“今天主要是想看看各位對夏群芳這個角色的理解,不用有壓力。”
“三位媽媽好!”這個時候一直安靜的胡鴿也嬉笑著開口問好。
不過,他這一下卻把三位老戲骨給弄的怔了一下。
隨即三人就都笑了打量著胡鴿:“原來是小胡你演何夕啊!那一會兒可要好好配合嘍!”
打招呼完,薩日那已經掏出老花鏡開始溫習劇本;張凱莉則對著鏡子練習表情,時而皺眉時而微笑;劉莉莉最安靜,隻是輕輕撫摸著劇本封麵,眼神若有所思。
這個畫麵讓陳默很感動——三位早已功成名就的老戲骨,為一個角色如此認真準備,這才是真正的演員精神。
陳默分彆給了三人一份劇本,對,三個人裡麵,都有一段相同的戲和一段不同的戲!
過了一會兒,陳默這邊準備好了試鏡現場。
第一個試鏡的是薩日那!
她的這場試鏡的劇情,分成兩段,一段是縫補衣裳的戲,這段戲是三個老師都有的。
還有一段是比較特彆的,並不是原版裡麵的劇情,而是陳默加進來的,夏群芳觸摸全息投影的畫麵的劇情。
“可以開始了!”
當薩日那穿上粗布衣裳,低頭縫補襯衫時,鏡頭裡的她依然帶著《闖關東》文他娘特有的“大地之母”氣場。
陳默盯著監視器皺眉:“薩老師,您能再收斂些嗎?夏群芳的堅韌是藏在怯懦裡的。”
雖然是試鏡,如果是其他演員的話,或許陳默根本不會那麼麻煩,但是在這裡,陳默卻很嚴謹。
他不是在考驗演技,而是在看感覺!
薩日那調整狀態後重來,但多年演繹底層強者的肌肉記憶讓她的動作總帶著股“扛起命運”的力道。
薩日那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針線,粗布襯衫在她掌心像一麵褪色的旗。
監視器裡,她手腕每一次翻動都帶著《闖關東》裡和麵般的力道——那是屬於文他娘的韻律,是揉搓苦難發酵成生命力的肌肉記憶。
但是陳默卻有些皺眉,因為夏群芳的針腳該是猶豫的,線頭該在指腹徘徊三圈才敢落下,仿佛每一毫米的棉線都要丈量過五更寒夜的長度。
楊蜜小聲嘀咕:“像草原母親在照顧知青兒子……”
劉一菲翻出原著對比:“書裡寫夏群芳連縫補時都怕針腳太密浪費線,可薩老師納鞋底的手法太利落了。”
陳默不置可否。
“哢,我們來下一段!”陳默沒有說太多,直接進入下一場。
病床戲的燈光師在調整粒子效果時,那些漂浮的代碼光點正將薩日那眼角的皺紋映照成溝壑。
當她伸手觸碰兒子創造的虛擬宇宙,監視器突然暴露出某種錯位的震撼——她的指尖在發光,可原著裡那個連電費單都讀不懂的老婦人,此刻眼裡盛著的不是惶惑,而是先知穿越星門時的頓悟。
陳默需要的,其實是玻璃窗上嗬出又消散的那層白霧。
陳默喊停後坦誠道:“您演出了‘欣慰’,但夏群芳此刻該是‘恍惚’——她一輩子沒理解兒子的世界,臨終時隻是本能地想去摸摸那些光。”
其實之前楊蜜說的沒錯,她發現的草原母親既視感,恰是方法派演員的終極悖論:當薩日那用三十年淬煉出“大地之母”的表演範式,那些曾讓她封神的肢體語言,如今卻成了困住夏群芳的透明繭房。
就像劉一菲翻動書頁時驚覺,真正的卑微會連“節約”都顯得奢侈——夏群芳的線頭不是縫進去的,是戰戰兢兢藏進去的。
陳默在監視器前反複回放剛才的片段。薩日那演出來的是文他娘的堅韌,那是黑土地裡連根拔起的參天楊,可是夏群芳的頑強卻是水泥縫隙裡歪斜的狗尾草。.
當薩日那下意識挺直的腰背暴露了表演者的尊嚴,那個真正佝僂著活了一輩子的夏群芳,反而在過度完美的表演中悄然隱退。
試鏡間陷入短暫沉默。薩日那鬆開攥著病床白單的手,指節還保持著表演時的微顫。
她看向監視器回放,突然苦笑:“陳導說得對,我這手伸得像要抓救命稻草——可夏群芳連"抓"的力氣都沒有。”
陳默示意化妝師補些灰粉在薩日那鬢角,一邊說道道:“薩老師您的演技沒問題,但《闖關東》的文他娘太經典了.”
他比劃了個“覆蓋”的手勢。
監視器裡回放著方才薩日那觸碰全息投影的鏡頭——那布滿老繭的指尖在離星光還有三寸時就已繃直,仿佛要刺破虛妄。
“再來一次吧。”薩日那突然摘下假發套,露出自己真實的灰白短發。
“我剛琢磨著,夏群芳臨終前該是散著頭發的。”
她拿起保溫杯,氤氳熱氣中眼角皺紋舒展開:“我母親走的時候,連梳頭的鏡子都嫌重.”
陳默眼睛一亮。當薩日那素顏重新躺回病床,沒有發套遮掩的稀疏白發陷在枕頭裡,她整個人突然“塌”了下去——不是形體上的佝僂,而是某種生命力的坍縮。
這次她抬手時,小臂像被無形的棉線牽著,蒼老的指尖在虛空中劃出遲疑的弧度。
“媽媽其實看不懂這些公式”
劉一菲念畫外音的聲音突然卡住。
鏡頭裡薩日那的瞳孔映著虛擬星光,渾濁與透亮奇異地交融。她嘴角抽動像要笑,最終隻牽出一絲孩童般的困惑——這是母親麵對兒子畢生心血時最真實的茫然。
“Cut!”陳默從監視器前直起身:“就是這種.”
他一時找不到準確詞彙,楊蜜突然插話:“像捧著一碗滾燙的粥,明明燙手卻不敢撒開?”
薩日那撐著床沿坐起來,額角還有表演時憋出的細汗:“我年輕時在草原接生過羔羊,母羊臨死前舔小羊就是這眼神——明明看不懂兩腳獸的圍欄,但知道該把孩子往那兒推。”
陳默依然糾結。
很快的輪到張凱麗。
她和薩日那不同,她的這場戲,陳默安排的是和胡鴿互動的一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