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昭動作極輕,將她抱至榻上。
他一寸寸替她理好發鬢,掖好錦被。
熏香極好,不會傷身,隻會讓人短暫陷入沉睡,醒後亦不會記得任何事。
他原本也不打算做什麼,隻是想看看她。
目光貪婪得像幾天幾夜未得水的渴客,黏在她臉上便難以挪開。
他幾乎要忘了呼吸。
鐘薏睡得極安穩,長睫垂落,唇色嫣紅,陷在鬢發與枕褥之間,像夢境中才會出現的仙子,毫無防備。
他指節順著光潔飽滿的額頭滑下,劃過眼角、鼻梁,最後停在她微啟的唇畔。
她的呼吸若有若無,熱氣拂過他的指尖。
他眼中情緒翻湧,沉到極處,幾乎要滴出濃墨來。
可他沒有俯身,隻死死盯著她的唇,喉結艱難地滾動了兩下,竭力壓製住那股渴欲和餓欲。
他怕自己吻下去便再也不會停。
他不隻是想吻她,甚至想吞噬掉她。
他顫著手掀開被角,將她無力垂落在身側的手輕輕托起,放在掌心。
她手心仍舊是觸碰過千千萬萬次的溫熱,他將她的指尖貼上自己的唇,輕輕蹭著、摩挲,像朝聖般虔誠。
甚至有一瞬他想張口將那纖長細嫩的指尖咬碎,吞下去。
那樣,她才真的重新歸他所有。
她的一切明明都曾屬於他。
她在他懷中哭,在他唇下亂,在他懷裡沉淪低喚,軟語呢喃。
可現在,她隻安安靜靜地躺著,一動不動,與他從不相識。
燭火微明,昏黃的光線灑在帷帳之內,暖意浮動,氤氳出幾分夢境般的朦朧。
鐘薏躺在床榻上,薄被滑落,貼著一寸空裸的腰線。她覺得有些冷,冷得從夢中醒來。
她剛醒,睫羽輕顫,眼中還帶著未散的迷茫,怔怔地看著簾頂,過了幾息才轉過頭。
下一瞬——便與那雙深沉晦暗的眼撞了個正著。
宴上才遠遠見過的男人,正居高臨下看著她,那雙眼像是沉入夜色的深潭,冷得像要將人活活吞掉。
自己在這道目光下像是無處遁形一般,她覺得這不是初見的那個皇上,因而莫名生出一股的抗拒。
他撐在她身側,影子落下,將她整個罩住。
“醒了?”他的聲音低啞,有些冷。
她呼吸一窒,本能地往後縮,卻被他單手扣住肩膀,輕而穩地按回榻中。
衣袍拂過她胸口,呼吸貼著耳邊,像是在瑩潤透亮的皮膚上點了火。
她倏然僵住,指尖無意識攥住他肩上的衣料,觸感堅硬,滾燙。
他低頭,唇幾乎貼上她頸側,卻偏偏隻輕輕掠過,像是故意不肯碰實,又像在用唇瓣一寸一寸地燙出印記。
她被迫仰著頭,被桎梏著,後頸緊貼軟枕,睫毛輕顫,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從未和男性貼得如此緊,羞恥的熱意從腰脊一路蜿蜒,順著脖頸漫上腦海,將思緒燒得七零八落。
“衛昭……”她低喚,聲音軟得近乎哭腔,尾音一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喚出了他的名字。
他動作頓了一下,然後低低笑了一聲。
唇擦過她側臉,最終停在唇角一寸之旁,舌尖輕輕一點,舔去她臉頰上一滴不知何時滑落的淚。
她試圖推開他,手卻軟得像沒有骨頭,明明貼上他肩膀,指尖卻連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小姐?”
鐘薏猝然睜開眼,急促的呼吸在氤氳房間裡格外清晰。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漾起蓋至鎖骨的水紋。
猛地轉頭,夢中的男人似乎還在旁邊。
“小姐,您在裡麵沒事吧?”
四周是熟悉的陳設——雕花梨木的屏風半掩,隔出一方靜謐空間,映著水汽朦朧如畫。旁側的木架上懸掛著她剛脫下的衣物,輕紗低垂。
“啊!我......我沒事!”
夢中的場景太過真實,那雙深邃的眼睛,溫熱的觸感……每一幀在她腦海裡清晰得都像剛剛發生。
全身被泡得發軟,她這才回過神,自己已經回到聽竹居了,卻不知為何又在浴桶裡睡著。
她在偏殿的榻上醒來時,許是喝多了酒,渾身有些酸痛。
宴會尚未結束,遠處傳來陣陣樂聲。宮女守在門口,見她出來,同她說鐘夫人囑咐她好好休息,宴會結束後在宮門口的馬車上見。
她不想再回到宴會,於是派了宮女傳話,自己先一步在宮外等候。
馬車駛入鐘府時,大院還燈火通明,幾個侍婢小廝正站在寒風中迎接。
鐘薏和父母告彆,走進自己的院子,燈影搖曳,屋內早已準備了暖水,紅葉和翠雲跟在身後,要服侍她洗澡。
她有些疲累,便說自己泡一會兒。
“小姐,奴婢進來伺候您啦?”紅葉在外間提著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