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薏抬眼看她,語氣像在回答一個傻問題:“他手段太嫻熟了。”
“而且,你想你家小姐進宮?一輩子困在後宮裡,靠著孩子去換取尊嚴,再眼巴巴地等著天子分下一點點的憐愛?”
“我倒是不覺得我如何配不上他,隻是我不願意過這樣的日子。”
紅葉頓時急了。
她敏銳察覺到,小姐的想法關乎她和翠雲的未來前途。
“小姐不能這麼想!”她脫口而出,“陛下......陛下他和彆的皇帝不一樣!”
鐘薏想笑:“哪兒不一樣?”
紅葉被問住了。
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她當然不能說——
她總不能說這位帝王這麼多年隻有小姐一人,也不能說她自己當小宮女時私底下聽說過多少她們之間沾滿血恨的恐怖情愛傳言。
也不能說她昏迷的時候,陛下做了多少狀如瘋魔的事。
小姐連看話本子都是看甜甜的,溫潤如水的郎君,要是真的知道半句,估計頭也不回地跑了。
那該怎麼說呢......
她隻好硬著頭皮:“可您不是說,陛下第一眼見您就喜歡上了?”
“所以對您尤其關照,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能就斷定他對彆人也是這樣呀......”
鐘薏笑了一下,那笑帶著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冷靜。
“那又如何?”
“第一眼喜歡就可以要人一生嗎?”
“說是喜歡,可他隻和我見了短短幾麵,他又知道我喜歡什麼嗎?”
她低下頭,扣著掌心的軟肉,聲音低極了:“紅葉,我不是不喜歡他……”
“隻是我害怕。”
害怕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紅葉聽著這句,心一下軟了。
她正想說什麼,簾子忽地被掀開一角。
丫鬟輕輕撩開簾子進來:“小姐,老爺請您去正廳一趟。”
鐘薏聞言直起身子。
爹爹一向不輕易喚她,若真想見她,都是親自過來。這次特地召她去正廳——
不會又是他吧......?
那可真是把鐘府當自己的家了......
紅葉不知道小姐想的是什麼,看了眼天色,烏雲低垂似要壓頂,便取了把竹傘跟在她身後。
走到廳中,鐘薏卻看見一個從未見過的人。
那人年紀頗大,身形矮小,一身深青色宮服,腰間佩著一條纏繞的細長金帶。
矚目的是他胸前掛著一塊金色的印信,上麵刻的字樣隱約,她沒看清。
鐘進之摸著胡須:“薏兒,這是內務府總管李公公,皇太妃身邊的紅人。”
鐘薏心神一震,低頭行禮:“小女鐘薏,參見公公。”
來人眯著眼笑了笑,拱手回禮,頗為和藹:“鐘小姐安康。咱家奉了皇太妃懿旨——太妃久聞小姐才情出眾,特命咱家來,邀您進宮一敘。”
鐘薏心頭一跳,抬起頭來。
她隻知這位太妃乃先帝的敏妃,深得恩寵,又撫養陛下有功,登基後便被抬作皇太妃,位高一宮之上。
可她鮮少露麵,宮宴幾乎不出,從不涉政,平日裡甚至連個聲音都聽不到。
鐘薏自覺與這位宮中貴人毫無交集。
她下意識望向鐘進之。
爹爹神色不顯異色,隻低咳一聲,道:“皇太妃召見,自然是有要緊事。薏兒便依旨去罷。”
李徳笑意不變:“那便走罷?”
鐘薏垂下頭:“是。”
府外停著兩輛黃木馬車,車身沒有任何標識。
馬車一路疾馳,車廂氣氛壓抑。鐘薏端坐著,蔥白手指緊扣著小桌沿,麵色僵硬。
她心裡七上八下:皇太妃……叫她作甚?
這樣的大人物突然召她進宮,難不成是因為她爹?還是她最近不小心得罪了誰?
她咬著下唇,越想越亂,拎不出頭緒來。
紅葉也滿臉緊張,小聲地道:“小姐……會不會是、是因為皇上?”
鐘薏瞪了她一眼,整個人卻更虛了幾分:“你閉嘴罷,彆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