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_朕那失憶的白月光_线上阅读小说网 

21 第 21 章(2 / 2)

鐘薏咬著嘴唇,站在草叢中猶豫著。

雨已經停了,日光破開雲層,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被溫熱包裹著,悄悄睜開眼。

她睡覺一向規矩,醒來時依然維持著睡前的姿勢,枕在他手臂上,腰間被另一隻臂膀摟住。

衛昭還在睡,眉眼沉靜,長睫投下濃密的影。

她想起昨夜的親昵,再想到那場夢,在被窩裡悄悄笑了一下。

剛笑,頸側便有道氣息貼近。

男人還沒睜眼,聲音低低:“薏薏做什麼夢,這般開心?”

鐘薏臉一紅,想到如今兩人已是兩情相悅,聲音也軟下來:“我夢見自己在山裡……遇見了受傷的你。”

“受傷的我?”他嗓音懶散,似笑非笑,“哪裡受傷?”

她回憶著夢裡場景,皺眉:“沒看清。隻是流了好多血……臉色蒼白,快不行了一樣。”

男人的睫毛動了動,隨即睜眼,眸底黑沉沉一片。

“然後呢?”

“不記得了......隻夢到這裡。”

“好像話本上的故事哦......你說,我們前世會不會就是如此相遇的?”

她抬起眸子,亮晶晶地看著他。

*

慈和堂正殿內,晨曦透過紗窗,皇太妃已經洗漱完畢,正用早膳。

玉勺輕觸碗中燉的軟爛的燕窩,婢女容兒端立一旁稟報:“昨夜陛下留宿凝香閣......”

蕭樂敏聽罷,未作聲色。

“今早離去時,與鐘小姐同乘帝輦,直至澄心堂後,鐘小姐方才步行出了承乾門。”

聞言,她這才挑眉,神色不明。

天子轎輦乃是景朝幾代帝王專屬之物,象征無上威儀尊貴,立製以來從未破例。

宮中向來有規矩,即使是皇後也無權與天子同乘,後妃出行,更是乘坐與各自品階相匹的步輦,嚴守尊卑,不得僭越絲毫。

而她一個未經冊封的閨閣小姐卻獲此殊榮,實在耐人尋味。

殿中一時唯有銀筷碗碟碰撞的輕響。

蕭樂敏放下銀箸,接過旁邊侍婢呈上來的濕帕拭手:“這冷冷清清的後宮,終於是要熱鬨點了。”

她又吩咐:“你去庫房挑點小姑娘喜歡的頭麵首飾,一並送到鐘府。”

容兒含笑:“娘娘您體恤鐘小姐,日後她進了宮,必然也感念您的好。”

昨夜敏太妃聽聞陛下進了凝香閣未出,便早早讓人傳話,免了她今日清晨辭彆的繁瑣禮節。

請鐘薏進宮時,太妃派的也是身邊最為親信的總管李徳,出行極為低調,為掩人耳目,宮中連風聲都未傳出幾縷。

蕭樂敏未置可否,論不上自己對鐘薏如何體恤,這般隻是給了皇帝一個從容行事的理由。

她指尖撫過濕帕:“......算了,禮先備著,彆急著送出去。宮裡宮外,總歸要看陛下意思行事。”

她輕歎一聲,目光幽遠:“明昱比他父皇重情,也不知是福是禍。”

檀香嫋嫋,縈繞空中消散,容兒垂著頭,不敢隨意接這話。

蕭樂敏出身錦州簪纓世家蕭氏,乃南方士族中顯赫的名門,早年她曾被名醫斷言活不過二十,父母因此不忍她遠離膝下,直到二十六仍留在家中。

她在先帝未封太子時便嫁入王府,比之足足年長六歲,年齡容貌皆不如其他嬪妃出眾豔麗,唯“溫婉”二字堪堪可稱。

因母家身份足夠顯赫,為她保駕護航,便讓她得了一些寵愛,順遂入妃位。

活到這個歲數,年過半百,看儘後宮興衰變換,世間一切已成雲煙。

剛用完早膳,便有婢女來報:“娘娘,長華郡主來了。”

皇太妃臉上終於露出笑:“這丫頭,好久沒來看本宮了。”

不一會兒,門口款款走進一姑娘,衣著鮮麗奪目,姿容妍麗,細挑的雙眉間帶著幾分倔強。

衛婉寧步入堂中,端正行了個禮,小心翼翼靠過去。

“祖母可有想我?”

蕭樂敏見她模樣,笑著刮了一下她的鼻梁:“上回我說了重話,你便記仇了?”

衛婉寧乖巧道:“我怎會記仇,祖母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為我好。”

二人閒話片刻,衛婉寧似是猶豫了下,終究忍不住問道:

“聽聞表哥今日來慈和堂了?”

太妃臉上的笑容瞬間斂去,語氣也冷了幾分:“你還死心不改?”

衛婉寧倏地跪下,雙手抓住她外袍的下擺,聲音帶著哽咽:“祖母!我自然是知祖母為了我好......可是我真的喜歡皇上......”

蕭樂敏冷笑:“你以為我替你求了個郡主,便代表他把你放在心上?不過是念著公主的舊情罷了。”

婉寧眼淚落下,顫聲:“陛下這麼多年僅太子時身邊有過一小妾,為何我不能試一試?

“不管如何,我也是唯一在陛下身邊多年的女人......”

敏太妃見她哭得梨花帶雨,心軟下來,語氣稍稍緩和:“長華,公主臨終前特意托我照顧你。這些年,我也算沒辜負她。”

“如今你什麼都不缺,榮華富貴儘在手中,何必非要執念於此?”

她眉宇間染上幾分疲憊:“陛下如今坐擁江山,喜怒無常,心思深沉比原先更難揣測,嫁娶之事不說他根本不聽我的......若論什麼母子舊情,根本無可能。”

“他如今對我的寬容,也不過是念在自他十一歲時便由我照拂的舊情。”

說到此處,她語氣愈發冷淡:“我早已看透,如今不過是守著慈和堂圖個安穩,若真的替你開口,不僅幫不了你,隻怕我自己都難保全。”

“後宮之中,不得寵愛之人的寂寞遠比你想象得更甚。你若真的入宮,嘗儘辛酸無助,到那時害的還是你自己。”

衛婉寧跌坐在地,臉上淚痕未乾,被她語間狠絕震懾住,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她是大公主之女,自小受儘周圍人寵愛,六歲時,第一次知道自己還有個三皇舅。

那時,衛昭尚未被立為太子,身份尷尬,被生母連累貶入冷宮。

一場大火後,敏妃受陛下吩咐,將他接到身邊撫養,他才得以脫離冷宮的陰暗。

她初初並未把他放在眼裡——實際上,沒人看得上他。

乾瘦如柴,隻比她高一些,渾身帶著股疏冷戾氣,看人眼神陰寒,晦氣又不討喜。

可大公主把敏妃視作親母,關係親密,她被帶著去慈和堂拜見時,總會與他照麵。

她一直抱著輕視態度,但幾年後,衛昭出落得越發芝蘭玉樹,氣度雍容,比幾位皇子姿容更甚,仿佛被抹去塵灰的明珠。

看向她的眼神雖冷漠如初,可她卻不知何時起,見到他時,心中竟夾著難以言喻的羞澀與心動。

他們年紀相近,因此衛婉寧對他的稱呼,從最開始不情不願的“喂”,到後麵的“三舅舅”,到現在的“表哥”。

其中心思隻有她自己知道。

衛婉寧回過神,小心擦去臉上淚水,下頜昂起。

敏太妃看著她的表情,目光如刀:“我今日同你說的,你可記住?”

她乖巧應答:“長華知陛下不是自己可以肖想之人,日後也不會想著入宮了。”

蕭樂敏聽罷心中一鬆:“你能這般想便是最好不過。”

“你今年已經十六,你爹愚昧無能,必然不會為你日後籌謀。且安心,時機成熟本宮自會為你擇一門良緣,你靜心待嫁即可。”

“長華謝過祖母。”

衛婉寧從宮中回到郡主府,坐在房中。

婢女端來一盞新沏的茶水,她剛入口,眉頭一皺,猛然將茶盞甩出,上好窯瓷碎成一地,茶水混著茶葉打濕地毯,滿地狼藉。

“你們想燙死我?!”

她心中鬱結憤懣難消,霍然起身,揮手直接砸碎門口立著的半人高瓷瓶。

幾個婢女戰戰兢兢立在旁邊,大氣不敢喘。

郡主最近幾次從宮中歸來都如此生氣,可怒氣一平,轉眼又要重新盛裝打扮進宮,如此循環往複,受苦的隻有她們這些下人。

衛婉寧看著一地碎片,咬牙冷笑。

蕭樂敏這老婆子貪生怕死,不敢幫她,還得靠她自己來。

*

衛婉寧還沒來得及計劃,翌日早晨,一道聖旨如同巨石投湖,濺入平靜上京。

聽竹居內,暉光灑落珠簾,微風拂過修竹,沙沙作響。

鐘薏斜靠在後院搖椅上,手中捧著本《書生的狐妖心尖寵》,遮住泛紅的臉頰,桌上還摞著幾本書名各異的話本子。

昨日從宮中回來,她每不小心瞥到自己手心,心中總會泛起羞意。

她左思右想,覺得有必要先弄清楚——天下有情人,都這樣……嗎?

於是她翻出上回和蘇玉姝去觀微樓購得的話本,準備好好研究一番。

上京如今有一處專管書籍內容的機構,名為綠江院,其中規矩極為森嚴,為防止某些不合規範的書籍流入市麵造成影響,所有書籍出版上市前,均需經過綠江院的嚴格審查。

她翻得飛快,一連看了好幾本。

兩個人相處時,氣氛剛讓人麵紅心跳,作者總會莫名開始寫景,扯到花瓣、露水、紅梅,甚至小舟、大海......卻始終沒細寫這事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鐘薏有些泄氣,開始埋怨起這個不識好歹的綠江院來。

佩蘭匆匆跑進,打斷了鐘薏的胡思亂想。

她氣喘籲籲道:“小姐......宮裡來人宣旨了,老爺讓您現在去正廳!”

鐘薏“啪”一聲把書封蓋在旁邊小幾上,慌亂回應:“哦,好......什麼?”

佩蘭是知道前晚她留宿太妃殿的,臉上的笑掩不住:“我聽小秋說,來的人看起來是什麼大太監,那通身氣派!”

“定是小姐得了皇太妃的青眼,給您送什麼封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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