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的規則之下,一切都是合理的。
但真的合理嗎?
那隻是他們不知道正確的規則應該是什麼樣的。
就像那包花生。
即便黎扶告訴他,花生可以種。
可在他的認知與世界當中,他們不可以種地、他們不會種地,從意識深處,就根本沒有這個念頭。
包括他的父母、羽國的所有百姓。
或許,曾經有過許多羽國釀酒工意識到,但“仙人”之於凡人,就是他們永遠翻不動的大山,任何掙紮都無用。
所以,那些一批批來羽國的修士,那關注羽國的宗門、九霄,都在無形當中,焊死他們的規則!
讓他們徹底接受這如今的生活。
世世代代,祖祖輩輩。
修士一壇酒,身後冤魂無數。
不妄一怔,隨即,他眉梢一挑:“所以,你不準備幫酒源什麼,相反,你要讓他知道……他正遭遇著什麼。”
讓酒源知道,他和羽國所有釀酒工一樣,都陷在奇怪的規則裡麵。
知道他自己的遭遇不平,就會產生怨氣……
“等等!”不妄抬手,“你這樣是讓酒源產生怨氣,不是解開他怨氣的來源吧?”
隻是讓酒源的怨氣清晰,而不是確定他怨氣的來源。
酒源一生的遭遇,很難使他變得如此可怕。
黎扶搖搖頭:“總要做完第一步,才知道第二步應該做什麼。”
這倒也是,不妄點點頭,又問:“那你想怎麼做?帶他出去看看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不夠。”黎扶看向前方。
她在看酒源,看他們一家子蜷縮在狹小床板上。
視線穿過酒源,又看到酒源的鄰居,在往後,是整個釀酒坊,是縣城、是羽國上下無數釀酒工……
黎扶一字一句:
“遭遇這一切的,不止酒源,他隻是千千萬萬釀酒工之一。”
她不止要讓酒源看到世界。
她還要讓整個羽國、所有釀酒工看到!
聞言,不妄怔住。
他一雙眼睛盯著黎扶,漆黑瞳孔深邃,一眼望不到底,裡麵滿是複雜。
這句話對他的攻擊很大,大到靈魂都在震顫。
好像看到在大顯出手、在蒼遼救人、在景國止殺平亂的鬼煞主黎扶。
她的公道。
從來不是隻給自己一個人。
要解酒源的怨氣,花月與沉蕭便隻對著酒源努力,而黎扶,她眼裡裝著更多。
不止眼前,不止此刻。
半晌,不妄聲音輕輕,似喟歎又似讚揚:“黎扶,你看到的從來不是一個人。”
她看到的,是目之所及,一切生靈。
黎扶回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