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祐四年,四月,韓章入京,君臣密談。
五月,遷京西路安撫使,再度起複,任職封疆大吏,從二品。
六月,範仲淹病逝。
作為慶曆新政的核心人物,範仲淹遭到的政治打擊非常駭人,幾地輾轉不斷,幾乎一直都在走馬上任的路上。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實在是扛不住,病逝也不稀奇。
死者為大,官家親書其碑額為“褒賢之碑”,為這位彼時新政失敗,爭議不斷的老臣定性。
賢臣!
其後,累贈太師、中書令兼尚書令,封魏國公,諡號“文正”。
自此,範仲淹的政敵不再實行針對打擊的事情,讓其妻兒老小安寧生活。
這也是仕林的潛規則,下手狠歸狠,但在保證勝利果實的前提下,卻又都會做人留一線,給予一個該有的體麵。
說到底,宦海浮沉,誰也不敢保證自己一局不輸。
韓章特意書信一封,以作悼念。
江昭也特意作了一首《蝶戀花·悼範文正公文》,送去哀悼。
上次【韓門立雪】的佳話,範仲淹讚過他幾句,為他拉去了不少關注度。
“麒麟才子,淮左江郎”的名號,也因此而流傳甚廣。
如今,老人家病逝,又是恩師的好友,作為晚輩於情於理都得表達哀悼之意。
這也是仕林文人的基本準則,以往他人為你壯了勢,那該你為他人壯勢的時候,也絕不能沉默寡言。
江昭識記百經,作詞時適當借鑒了南宋時期陸遊的《病起書懷》,詞篇主要就是稱讚範仲淹立誌改革的莫大魄力與氣節。
拋開成功與否不談,這種立誌改革弊政的魄力,無疑是值得讚譽。
一篇詞作,斟酌不斷,水準自是上佳。
不過,讓江昭有些意外的是他這首詞竟然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一句“嗚呼,文正公,一世之師。位卑未敢忘憂國,事定已是待闔棺。”引得文人清流連連稱讚。
這讓江昭非常意外。
《蝶戀花·悼範文正公文》一詞,真要說水平,那定然是有的。
博覽百經的他,又是精心作詞,又是借鑒名家詞句,又是斟酌修改,怎麼著也能改出一篇上乘水準的詞。
但,要是說這一篇詞是悼念範仲淹的詞篇裡麵水平最高的,幾乎不可能。
須知,他那篇文章水準固然上佳,但絕對達不到傳世名作的程度
而範仲淹作為曾經位列台閣的人物,悼念他的詞篇不乏大儒力作,更是有文壇領袖歐陽修為他的碑文撰稿刻字。
這些人物的詞,無一不是上乘水準,但凡不是傳世名作,誰敢直言可脫穎而出?
而經過縝密的分析,江昭倒也漸漸理清了緣由。
名望!
因名望的加持,致使詞篇出眾。
自從【韓門立雪】傳播開來,他身上就漸漸有了三個特殊的標簽。
神童!
尊師重道!
誠心求學!
但凡談及求學讀書,說起年輕一代,就一定會談到他。
讀書人為了科舉往往是苦讀書,沒有時間搞些彆的事情。
縱然有優異者傳播過名聲,頂天了就是一些“君子之風”、“神童”的標簽,根本沒有江昭這樣具備傳世佳話的人物。
這就使得他隱隱多了一個“年輕一代名望第一人”的標簽。
文無第一,這種標簽可是非常少見。
若非名望達到了斷層的地步,幾乎不會出現這樣的標簽
而一旦出現,也注定標簽的主人成為顯眼包!
越是顯眼,就越是傳揚名聲;越是傳揚名聲,就越是顯眼。
左腳掂右腳,一步一步的滾成了雪球,愣是把【韓門立雪】佳話帶來的名望又拔高了一個檔次。
名望高,這就使得江昭的詞受到了高度的關注。
文壇領袖和大儒的詞是上乘水準,那不稀奇。
文壇領袖和大儒的詞不是上乘水準,那才稀奇。
江昭不一樣。
自從成名以來,《蝶戀花·悼範文正公文》是他第一篇麵世的文學作品,有著特殊的關注度。
關注度高,詞也是上乘水準,又有名望加持,這篇詞不火才是奇怪。
這也就是所謂的滾雪球。
但凡名望的主人不自己拉胯,名望傳播往往是贏家通吃,隻會越來越高。
皇祐五年,十二月,韓章轉真定府,任定州安撫使兼節度使、金紫光祿大夫,掌治政、軍伍之事,軍政一手抓,恩威並施,練兵邊疆。
彼時,鎮守定州的武將是武襄侯狄青,一位相當不俗的武將。
不過,或許是因有著百官之首任職樞密院樞相這一慣例的緣故,狄青並未坐上樞密院樞相的位置,也就沒有挑戰到文官的底線,不但爵位是生前封賞,且是世襲罔替的爵位。
當然,也就沒了那句“東華門外唱名,方為好男兒”的話。
江昭特意見過他,兩人交談過一會兒。
該說不說,從底層小兵一直殺到封侯的武將,實在是不容易,身上暗疾不少,四十七八歲的人,望上去簡直跟五六十歲一樣。
因文武涇渭分明,一些交流反而沒那麼多的忌諱,江昭乾脆送了狄青一首《破陣子·為狄漢臣賦壯詞以寄之》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