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抹點兒藥又沒什麼的。”
趙四清也說著,拍了拍宋子燦的肩膀:“行了你彆哭了,一個男孩子比女孩子還能哭,待會兒我妹妹瞧見了,定是要笑話你的。”
一個男子漢,怎麼能這麼愛哭。
他要是哭,彆人就更看不起他了。
“陸娘子,這大晚上的,真是麻煩你們了。”
“都怪我們以前沒教好子燦,給你們惹了麻煩,你們的恩情我們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才好……”
院子裡月色正濃,陸晚外頭披了件衣裳,拿了藥膏來細細給兩個孩子塗抹。
好在藥擦上去不疼,反而清涼舒服,能夠緩解那細竹條抽打在身上那股火辣辣的疼痛。
“這麼小的孩子,下手也是夠狠的。”
陸晚攏了攏衣裳,夜裡還是有些冷的,尤其是這邊城的風一吹,帶著一股子厚重的風沙,即便是這院子裡有樹,也抵擋不住那外頭的風沙侵蝕。
趙元烈為了防止那些風沙進了屋子,便做了好些個竹簾當做門簾和窗簾。
安裝在窗欞處,可以有效抵擋外頭的風沙,孩子們的房間裡都有。
他手巧,編出來的竹簾很軟很密,用起來的效果也不錯。
“也怪不得大哥大嫂他們,是我們一直住在他們家,惹了他們不痛快。”
宋母擦了擦眼淚,人活到這把年紀,還要被人當著麵打孩子,卻還不能打回去,隻能忍著,還得一個勁兒的給人賠禮道歉。
倒是她男人,和他大哥乾起來了,臉上也掛了彩。
宋母怕事情鬨大,最後鬨得兩家人都不好看,知道自己孩子受了委屈,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她隻想帶著孩子離開大哥大嫂他們家裡,以後不再往來就是了。
陸晚看著他們,身上的衣衫已經洗的發白了,膝蓋和手肘處都縫了補丁,宋母其實還很年輕,頭上卻生出了白發。
宋子燦倔強地站在一旁,雙手緊握,死死咬著牙,眼裡多是倔強和不甘。
臉上的巴掌印在外頭看不清楚,可在這燭火明亮的院子裡卻顯得格外刺眼,半張臉都腫的老高。
想來是在保護弟弟妹妹的時候被打的。
即便被打了,他也一聲不吭,打他可以,但不能打他的弟弟妹妹。
弟弟妹妹還小,三歲的稚子,他們能懂什麼?
且他們什麼都沒有做錯,隻是吃了哥哥偷偷塞給他們的肉包子罷了,小小年紀便要被人誣陷說偷了錢,還要挨打。
小孩子沒有反抗的能力,隻有哭嚎和求饒。
宋子燦回去看到弟弟妹妹挨打的樣子,心都要碎了。
到底是自己的至親,哪裡能見得他們如此受苦。
見已經塗好了藥,宋父宋母也不好再過於叨擾了,抱著孩子就要離開。
“夜裡多有叨擾,真是謝過小郎君們方才為我家子燦出頭,你們都是熱心腸的好孩子,還有陸娘子,真的多謝了。”
宋母抱著年幼的孩兒,多是心酸苦楚。
“不客氣,舉手之勞罷了。”
“等等。”程嘉衍一雙黑眸看著他們一家五口,說:“你們這大晚上的,帶著兩個孩子,打算去哪兒?”
“去睡橋洞嗎?”
程嘉衍沒好氣地說著,大人能受得住,可那細皮嫩肉的小孩子未必能夠受得住。
外頭風沙那麼大,夜裡風沙一吹,第二天早上起來,鼻子裡就全都是沙子,稍有不慎就會生病。
“我們自有去處的,不勞程小公子憂心的。”
他們也是不想再去麻煩他們了,已經麻煩的夠多了。
“若實在是沒有地方去,宋子燦,我家還有一處空著的宅子,不過許久沒人住,也沒人打掃,你們就暫時去那裡住吧。”
“不、不麻煩了,這怎麼好麻煩的……”
宋母連忙擺手,宋子燦也說:“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
“那你要帶著你的弟弟妹妹,睡大街睡橋洞?他們才多大?”
“你能吃苦,你弟弟妹妹能嗎?”
“且我那宅子也不是白白給你住的,等你家的房子修好了,你得去我家做工還回來。”
“我……”
“行了,廢話那麼多乾什麼,正好我家馬車在外麵,你們一並去了吧。”
程嘉衍根本不管他們同意否,拉著宋子燦就往外麵走。
這世上的窮苦人多了去了,他是幫不過來,可人都在他麵前受苦了,他難道也要眼睜睜看著嗎?
再說了,他可是縣令公子,他爹是雲縣的父母官,作為父母官的兒子,身上怎麼著也該有他爹幾分風範的。
他爹雖說不是個合格的爹,但絕對是個合格的父母官。
這些年當官的俸祿,幾乎都貼補在了雲縣,而家裡的開銷,又幾乎全都是靠著娘一個人支撐著的。
娘也無怨無悔。
因為娘知道爹見不得百姓受苦,寧願把自己的錢貼補出去,也要讓百姓過上好日子。
他爹就是這樣的‘爛好人’,偏生乾了這麼多年,他爹還隻是個小小的縣令,根本就沒有升官兒,娘也不嫌棄。
經常和他說,爹是窮過苦過的,所以才見不得彆人受苦。
她不一樣,從小生活在富戶裡,彆的不愛,就愛爹那為人正派清廉的樣子。
以前程嘉衍對此總是嗤之以鼻的,但現在好像明白了些。
人這一輩子,不外乎泯然眾生相。
也許是自己淋過雨,所以便不希望彆人淋雨。
“好了,都去睡吧,明日你們放假,可以儘情地去玩兒了。”
陸晚忙了一天也是累了,催促著孩子們去睡覺。
“那小姑好生休息,四清,你跟我來。”
四清有種不祥的預感,更是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陸天耀,大晚上的你叫我去乾嘛,我累了,我要睡覺!”
陸天耀喊他去,肯定是沒什麼好事的。
陸天耀冷哼了聲,也不理他怎麼哀嚎,兀自往前走:“今日先生在書院說,你的字醜陋不堪,形如雞爪,實在是難以下目。”
“著我在家中勒令你好生練字,若是你的字練不好,先生多是要怪在我身上,說我沒帶好弟弟。”
“就連金枝寶珠的字都比你好看。”
四清哀嚎了聲:“陸天耀,你放過我行不行,這都是晚上了,該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