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總是這樣,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母親可看見如今的雲縣是何等模樣?”林淮生說:“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了。”
“家家戶戶都在貼對聯,備年貨,他們很開心。”本來他也很開心的。
每一年的春節,人們都總帶著很多期望,將新的一年都寄托在這上麵了,更是個闔家團圓的好日子。
放鞭炮,放花燈,逐年獸。
喜氣洋洋好不熱鬨,而今這份熱鬨已經支離破碎不複存在了。
“我知道我知道。”呂氏急切地說著:“可這也不是你爹一個人造成的,叛軍就在門外,你爹他……”
“他若不帶著人裡應外合,雲縣如何能破?”
林淮生起身,冷眼看著呂氏:“所以連母親也覺得,他做的是對的?”
“我從不覺得自己做錯過任何事情,天理不容者,就該殺!”
那一刻,他的眼神透著無儘的寒意。
呂氏忽然覺得,她好像從來都不了解自己的這個兒子,明明是從她肚子裡生出來的,卻是那樣的陌生。
明明以前,他不是這樣的。
是很溫良謙遜的好孩子,而今他卻能做出殺人這種事情來。
殺的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呂氏輕闔雙眼,似已經認命了,臉上出現了妥協。
“罷了,三郎覺得自己沒錯就沒錯吧,我終究是錯了,生了你這樣的孩子出來。”
呂氏痛心疾首,連自己說了傷人的話都不自知:“早知如此,當初你便不該被生下來。”
“我竟然生了個弑父的畜生……”
林淮生長睫一顫,攏在袖口下的手瞬間掐緊,指甲掐破掌心,血珠滲透。
“來人,送姨娘回去!”
“三郎?”呂氏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淮生:“你喚我什麼?”
“姨娘不是對林家念念不忘?”
“那想來也是忘不掉自己是他的妾室,那兒子喚你一聲姨娘,也是全了你這份心意。”
林淮生臉色冷得嚇人,他不願再同她多說,隻是讓人將其送回房間後,扶著老太太的棺材咳嗽著。
“少爺!”
婆子過來遞了杯溫茶:“夫人就是性子急了些,您也彆急,傷身。”
“如今宣義夫人不在城中,您這身子可如何是好啊。”
婆子無奈歎氣,城中一片亂響,城門外的刀山火海,死的是無辜百姓。
商賈大戶,尚且能及時逃生,再不濟躲避在府中,花些銀錢打通關係,多少也能活命的。
隻要有錢,啥事兒都好辦了。
而今林家落敗,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
少爺有先見之明,早早在外麵置辦了一處宅子,離城區很遠很偏,他們一時半會兒也是找不到這裡來的。
“宣義夫人自有命數,不必事事勞煩了她。”
他想起了那日在馬背上的姑娘,她好像受傷了。
宣義夫人愛女心切,去的很快,將她及時帶走,否則……
城破家亡,她也不會落得個好下場。
女子血性,照樣剛烈,這天地下,並非隻有男兒才有血性,家國危難時,女子也照樣可以金戈鐵馬,以身破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