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顆大顆的淚滾落下來,滴落在她掌心,是那樣的灼熱,似能將她的掌心都給燒穿。
娘死了,祖母死了,祖父也死了……
他們都是死在她的手裡的。
是她親手殺死他們的。
春花知道,自己已經淪為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劊子手,殺人犯。
她一邊走,一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不停地用衣服擦去手上的血跡,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最後變成了跑,再後來,她狂奔在這一片充斥著血腥和殘忍的雪夜裡。
如果他們不死,死的就會是自己。
既然回不了頭了,那索性就一條路走到底,再也不要回頭了。
娘死了,祖母死了,祖父死了,以後爹和哥哥就隻能和她相依為命了吧。
直到這一刻,春花的心裡都還在期望著他們的死,能夠激發出爹心裡那一丁點兒可憐的親情,能夠對她哪怕好一點點。
她依舊在渴望著,渴望著那明明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的親情。
春花一邊跑一邊哭,她用手抹去臉上的眼淚,身後的庇護所已經支離破碎,太春山沒有庇護所,這世上也沒有。
她唯一能夠庇護和依靠的,隻有她自己。
“春花!春花!”
她聽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是同村的人,他們從庇護所裡逃出來,好多人都跑散了。
有些人原本是打算從庇護所裡搶一些糧食的,可等他們闖進庇護所裡的糧倉才發現,那裡麵根本就沒有糧食。
他們的糧倉裡儲存著大量的人肉,老人小孩兒,女人男人都有。
太多太多了,那場景太過於震撼殘忍,這個天兒,肉是不會壞的。
他們看見,人如同牲口一樣被宰殺。
在這樣的亂世中,吃人仿佛已經變成了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
“你爹和你祖父呢,你怎麼一個人跑?”
“咱們還真是命大,我聽他們說,那些庇護者們最先吃女人,尤其是咱們這個年齡的,你沒有被吃,真是太好了。”
春花愣愣地看著麵前同村的姑娘:“你……是不是還聽到了一些彆的?”
女孩兒眼神閃爍,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沒有沒有,你彆瞎想,既然逃出來了,以後咱們就好好活著,日後也要好好長個心眼兒。”
“哇!你看!”
女孩兒雙眼忽然就亮了,她盯著從火光裡衝出來的兩匹馬,正是金枝和陸晚。
她們直接搗毀了這個庇護所,庇護者們四散逃竄,整片土地都被炸的坑坑窪窪,太春山頂忽然傳來轟隆隆的聲音。
他們聽見金枝大喊:“快跑,都朝林子裡跑,太春山崩了!”
爆炸聲太大,驚動了沉寂在黑夜裡的太春山,雪崩一觸即發。
春花嚇白了一張臉,雪崩……又是雪崩。
娘就是死在雪崩裡的。
春花記得很清楚,娘是怎麼死的呢,是雪崩來臨的那一刻,娘為了逃跑,把她推開了。
她抓住了娘,在雪崩攻陷的那一刻,將手帕捂在了娘的臉上,那原本輕飄飄的雪,卻因不斷積壓變得沉重無比。
所以娘是被活活捂死的。
但不是她,是被雪捂死的,娘的死和她沒有關係。
“春花,春花快跑啊!”
夜色下,太春山巔驟然崩塌,這次的雪崩和上一次的不一樣,來勢洶洶,氣勢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