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義心中窩火,可是看到趙匡胤順手接過那張紙時,趙光義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湊了過去同看不肖侄子的打油詩,心中還不屑冷哼道:“看你能寫出什麼樣的歪詩酸詞?”
讓趙光義震驚,也讓趙匡胤意外,在那張紙上,趙德昭竟然工工整整的寫了這麼一首詩——烽火連天歲月深,收複燕雲誌未休。中華兒女齊奮起,誓教胡馬淚雙流!
默默反複念叨了幾遍這首七絕,趙匡胤才滿臉疑惑的問道:“德昭,這首詩,真是你寫的?”
“回稟父皇,確實是兒臣所寫。”趙德昭毫不臉紅的回答,又仔細解釋道:“當時那幾個契丹胡商,仰仗他們在燕雲一帶的鐵騎優勢,對我大宋百姓出言不遜,態度傲慢,兒臣心中感喟,所以就寫下了這首詩。”
很清楚兒子有多少斤兩的趙匡胤將信將疑,旁邊的趙光義則微笑著說道:“德昭,最好還是實話實說比較好,你父皇和我都知道目前與你結交的梁周翰才華過人,這首詩其實是他的代筆對不對?”
見事情的發展方向已經超出自己的意外,趙德昭除了暗叫不妙外,隻能是硬著頭皮強調道:“皇叔誤會了,父皇麵前,小侄如何敢拿彆人的詩詞欺騙父皇?小侄可以對天發誓,這首詩真的是小侄親筆所寫。”
趙光義那裡肯信,微笑著懶得和自己的不肖侄子辯解,趙匡胤則還算大度,把詩往桌上一放就說道:“不管是不是你寫的,這首詩朕都非常滿意,這樣吧,詩留下,改天朕拿到朝會上讓文武百官也讀一讀,替你揚一揚名。”
“謝父皇。”
趙德昭立即道謝,趙光義則一邊隨聲附和,一邊在心裡冷笑說道:“本王倒要看看你還能耍點什麼花樣?本王就不信了,以你這個小混帳無利不起早的德行,突然跑來拍皇兄這麼多馬屁,會沒有什麼圖謀?放心,今天不管你是想耍花招,本王都要讓你竹籃打水,一場空!”
又被趙光義料中,雖然明白意外在場的二叔肯定會給自己下絆子,然而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趙德昭依然還是選擇按照原訂計劃行事,乘著便宜老爸開心的寶貴機會,又說道:“父皇,兒臣還有一個小小請求,請父皇開恩準允。”
“父子之間不用那麼多虛禮,直接說吧。”
趙匡胤回答得很痛快,趙德昭則是有些心虛的看了一眼趙光義,這才硬著頭皮說道:“兒臣想請父皇降旨,把龍州知州宋琪調回京城,到禦史台擔任監察禦史。”
趙德昭的話還沒有說完,趙光義的臉色就已經明顯一變,然後趙光義還乾脆在心裡獰笑起來,暗道:“小兔崽子,好大的胃口,才進禦史台幾天時間,就已經開始培養黨羽了,盯上的人,還恰好就是曾經被本王攆出了開封的宋琪!這不是明擺著衝本王來麼?”
終於明白了不肖侄子的真正意圖後,趙光義的心裡也頓時有些打鼓,暗道:“這事如果讓他辦成了,那本王可能是得有點麻煩了,和本王有仇的宋琪進了禦史台,肯定和你這個小兔崽子站在一起,禦史中丞劉溫叟又是一條老狐狸,肯定不會冒著站隊的危險阻攔你們胡作非為,到時候讓你們兩個把持了禦史台,再加上趙普把持的中書省,本王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對趙光義來說還好,趙匡胤並沒有因為兒子今天的傑出表現而一口答應,還向趙德昭反問倒:“為什麼?無緣無故的?為什麼要求朕把宋琪調回京城?”
“回稟父皇,因為宋知州他是在燕雲一帶出身長大,對我們大宋目前的最大強敵契丹遼國十分了解。”趙德昭振振有辭的回答道:“再加上宋知州不僅是進士出身,才華過人,還曾經屢屢參謀軍機,所以兒臣想求父皇把他調禦史台任職,讓兒臣隨時有機會向他求教,做到對契丹遼人的知己知彼,以便將來更好的為父皇分憂。”
趙德昭強行狡辯還沒有說完,趙光義就已經直接笑出了聲音,說道:“德昭,我還以為你是為了什麼點名要宋琪回京任職?原來就是因為了解燕雲十六州一帶的情況啊!放心,這種人在我們大宋要多少有多少,明天我就安排兩個符合你要求的去給你當幫手。”
笑嗬嗬的說完,趙光義又趕緊轉向趙匡胤,說道:“皇兄,這個宋琪雖然曾經在開封府擔任過推官,但是他已經外放多年,陡然之間讓他接任監察禦史,隻怕他會力所難及。”
趙匡胤點了點頭,頗為認可趙光義的這番分析,趙德昭一看情況不妙,隻能是硬著頭皮說道:“父皇,兒臣自出閣以後,就再也沒有求過你什麼事,今天兒臣難得開口,還請父皇多少給兒臣一點麵子。”
考慮到這個倒黴兒子出宮自立後確實沒求過自己什麼,趙匡胤難免有些動搖,趙光義察言觀色發現情況不妙,情急之下突然靈機一動,立即開口說道:“皇兄不必為難,臣弟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什麼辦法?”
趙匡胤問,趙德昭則緊張萬分,趕緊扭頭去看自己的缺德叔叔,趙光義則是神情輕鬆,說道:“皇兄,你可還記得數年之前,你在文武百官麵前寫了半首詩,雖然博得了滿朝叫好,可是皇兄你卻說什麼都寫不出那首詩的下半首,臣弟與文武百官同樣是絞儘腦汁,也是沒有一個人能夠接上一句。甚至到了時隔幾年之後,那首詩仍然還是隻有半首……。”
趙光義的話還沒有說完,肚子裡墨水有限的趙德昭就已經徹底絕望,趙光義則笑吟吟的繼續說道:“正好,德昭今天不是拿了一首好詩來請皇兄你斧正嗎?臣弟認為,皇兄你不妨讓德昭賢侄接一接你那首詩,說不定父子同心,會有奇跡出現。”
趙匡胤大笑鼓掌,說道:“妙極,妙極,德昭,你剛才不是說你在詩詞大有長進了嗎?那朕就給你一個機會,看看你能不能續上朕沒寫完的那半首詩。”
“父皇,兒臣才疏學淺,如何敢在你的麵前班門弄斧?”趙德昭哭喪著臉回答道。
“那你就彆想指望朕下旨把宋琪調回來!”趙匡胤回答得斬釘截鐵,又說道:“不過嘛,你如果能接上朕的那首詩,還能讓朕滿意,朕就答應你的請求,現在就下旨,讓宋琪回來接任監察禦史。”
見事情到了這一步,趙德昭當然也毫無辦法,隻能是表情比哭還難看的說道:“那兒臣有言在先,如果兒臣接得不好或者接不上來,還請父皇千萬寬恕!”
“不行!”趙匡胤斷然拒絕,拍了拍趙德昭從後世抄來的那首詩,笑容有些不懷好意的說道:“你剛才不是一口咬定說,這首詩是你親筆所寫嗎?既然你有這樣的才華,那如果續不上朕的詩,或者續得不好,就給朕去麵壁思過一天。”
“作繭自縛啊!”
趙德昭在心裡痛苦哀嚎,嘴上卻隻能是乖乖答應,趙光義則心中得意,一邊給自己和趙匡胤滿了一碗酒,一邊在心裡冷笑道:“小兔崽子,接去吧!彆說你了,就是範質和王溥這些天下知名的文人都沒有接上來!”
這時,趙匡胤也端了酒,回憶了一下才念道:“聽好了,朕這首詩的上半首是——未離海底千山墨,才到中天萬國明。”
“恒持此誌成永誌,百戰問鼎開太平。”
砰砰兩聲響,趙德昭的脫口回答讓趙匡胤和趙光義手裡的酒碗幾乎同時落地,酒水灑了滿地不說,臉上還一起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
也還是在到了這個時候,趙德昭才在心裡嘀咕道:“原來這首詩的上半首就是趙匡胤寫的啊?幸虧我在微信短視頻裡看到過答案,印象還比較深刻,不過這首詩的下半首是誰續上的?記得也是一個皇帝,還是一個幾百年以後的皇帝。”
“未離海底千山墨,才到中天萬國明。恒持此誌成永誌,百戰問鼎開太平。”
低聲複述了這首終於續上的詩詞後,趙匡胤突然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就吼道:“小兔崽子,給朕如實交代,你是什麼時候續上這首詩的?”
“對,對。”趙光義也終於回過神來,趕緊附和道:“德昭,你一定是在其他地方聽到過這首詩的上半首,悄悄的提前對好了下半首對不對?”
“父皇,皇叔,我有必要扯這個謊嗎?”趙德昭苦笑說道:“我如果早就續上了這首詩,那我早就稟報父皇,讓父皇高興高興了,何必用得著等到今天?”
想想發現確實是這個道理,趙匡胤兄弟這才閉上嘴巴,然而趙匡胤依然還是有些將信將疑,忍不住問道:“德昭,你真是剛剛才續上這首詩的?”
“回稟父皇,兒臣真是剛剛才續上的。”料定了不可能有人象自己一樣看過微信短視頻,趙德昭不知羞恥的答道:“也不知道為什麼,父皇你剛念了上半首,兒臣就馬上想出了下半首。”
趙匡胤不再吭聲,沉默半晌後,趙匡胤突然露了笑容,說道:“好一個百戰問鼎開平,霸氣十足,絲毫不在為父之下!好,續得好,朕很滿意!”
趙光義默默低頭,眼中光芒冰冷如刀,趙德昭則是迫不及待,趕緊問道:“父皇,那兒子剛才求你的事……?”
趙匡胤笑笑,轉向旁邊的王繼恩就吩咐道:“即刻擬旨,四百裡加急送去龍州,讓龍州知州宋琪回來接任監察禦史。”
王繼恩趕緊唱諾,趙德昭歡喜道謝,趙匡胤卻意猶未儘,又主動說道:“難得你有這樣的長進,正好,省試馬上就要舉行了,朕剛決定了讓你叔父擔任知貢舉,到時候你就出任一個權同知貢舉(副主考)吧,幫著你叔父替朕多挑幾個得用的人才。”
“讓我去當省試的副主考?老爸你在開什麼玩笑,我現在連用天乾地支計算時間和日程都還沒有完全熟悉,能當得了科舉考試的副主考?”
古文水平有限的趙德昭暗暗叫苦,萬沒想到趙匡胤會突然決定交給自己這麼一個任務,趙光義則是偷偷的看了一眼兄長,心中波濤起伏,暗道:“讓這個小混蛋出任權同知貢舉,皇兄是偶然心血來潮,還是故意這麼安排?”
“皇兄如果是故意這麼安排,那他有是什麼目的?想乘機曆練一下他這個犬子?還是想讓他這個兒子在考場裡盯住我?再或者,是想看一看本王和這個小混帳在同一件事上的各自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