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張興國都是在單位食堂吃午飯的。
“單位沒什麼事兒,我乾脆提早回來歇一會兒。”
張興國說著,把裝著麵條的塑料袋放到書桌上,悄悄瞥了眼兒子的草稿,又裝作若無其事的道:“中午咱們吃打鹵麵,青菜雞蛋鹵的。”
張延頓時就明白過來,肯定是自己昨天寫小說入迷,中午忘記吃飯的事被父母知道了——母親那邊走不開,所以父親就特意回來陪自己吃午飯。
“吃什麼都行。”
張延說著,指了指桌上的草稿道:“爸,要不晚上您幫忙給斧正一下?”
這幾天家裡人看到他廢寢忘食的樣子,都對他新創作的小說很感興趣,但又不敢主動提出。
畢竟在父母看來,他完全是因為周楠的事受了刺激,才突然要寫長篇小說的。
如今聽兒子主動說要讓自己‘斧正’,張興國心裡十分高興,嘴上卻嫌棄道:“我這一天到晚忙得很,偏你小子還要給我添麻煩——算了,我晚上儘量抽時間吧!”
按照後世的說法,自家老子是標準的口嫌體正直,從不肯直白的表露舐犢之情。
但中午吃麵的時候,他那頻頻瞟向草稿的視線,還是出賣了心中的期盼。
張延將父親的躍躍欲試收入眼底,卻沒有讓父親提前閱讀的想法,一來中午時間不夠,二來他擔心前麵的內容不夠震撼,所以希望先把‘興隆街’天狗案寫完。
於是等送走父親後,張延重新坐回書桌前,繼續筆走龍蛇一瀉千裡。
這天狗噬心案講的是:賈政的頂頭上司工部某侍郎,把對亡妻的病態思念,轉移到了與亡妻有六七分相似的小兒子身上,與其發生了不可言說的關係。
小兒子在經過一番痛苦掙紮,誤將這當成是父親對母親的思念和依戀,一度選擇了妥協甚至是配合。
但時間一久,侍郎逐漸暴露出了暴虐的本質,並且不經意間透露出,妻子的死也和自己的虐待有關。
而他隻是將兩人視作玩物,甚至將小兒子當成是曾咬傷自己的狗,進行種種羞辱折磨。
小兒子在憤恨之下,遂假借父親被狗咬到腳趾,下令烹殺闔府犬類一事,炮製出了‘天狗噬心案’,將其開膛破肚剜心生吞。
而作案手法最關鍵的地方,就在於凶手站在密室的門後大喊,等眾人闖進屋內查看,再神不知鬼不覺的混入其中。
因為這個作案手法是借鑒的某部漫畫,放在2017年隻能算是鸚鵡學舌照本宣科。
所以原作者重點突出的是‘天狗噬心’背後的隱秘,還特意借薛蟠這個雙插頭之口,點破了關鍵的所在——我老薛定眼兒一瞧,就知道這小子肯定是個兔兒爺!
但放在1990年,這個作案方式就成了‘原創’,而且是值得大書特書的經典原創。
相反,案件背後的真相隻能收斂著寫。
畢竟現在不是從前了,要擱在88年的時候,原文的尺度——哪怕是沒刪改前的尺度,也壓根排不上號。
但去年通俗小說大整頓,相關雜誌被停刊了95%以上,以前那種追求獵奇黃暴的風潮也為之一清。
所以現在想要過稿,就必須要把握好尺度才行。
雖然要重構第四案有些麻煩,但畢竟內核是抄的,張延最終還是搶在傍晚之前,搞定了‘天狗噬心案’的劇情。
這時小說的總字數,也來到了78000字。
張延的目標是湊夠十萬字就去投稿。
照這個速度再過兩天就能寫完,不過重新謄抄也需要一定的時間。
“咳~”
張興國比平時下班更早一些,進門後乾咳一聲,裝作若無其事的來到書桌附近,眼角餘光時不時瞟向小說草稿,卻遲遲不肯開口討要。
張延看的心中暗笑,忙將草稿雙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