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隻有卞含秀和季元武兩個大人,方才寧竹一直以來表現出來的鎮定,他們隻當做是家中接連出現變故後長大了,並沒有起疑心。
卞含秀看向寧竹的眼神還帶著欣慰。
這讓寧竹之後再做出一些不同於原主的舉動時,不僅有了充分且合理的解釋,行動上也少了許多阻礙。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中間大大小小經曆了兩次餘震,每一次地麵輕微的晃動,都讓人心頭一緊。
眾人對於地動的印象在這一刻變得更為清晰,遠處,那些去廢墟裡撿東西的人,稍微反應不及時的,轉眼就被重重壓在磚瓦之下,慘叫伴隨著血肉橫飛,讓場麵瞬間變得更為慘烈。
如此,大多數人都選擇了安安穩穩等著,不再冒著生命危險去災區,畢竟什麼都比不上自己的命要緊。
天色逐漸暗淡,寧竹粗略估計,距離地動開始到現在,大概已經過去三個時辰了。
這個時代的普通百姓家中,一般隻吃早晚兩頓飯,被困在集市裡的許多人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計。
最最要命的是氣溫變化,仿佛一夜之間換了個季節似的,冷風刺骨,吹得人眼淚直流。
大人還好說,小孩是決計扛不住的。
寧竹將背簍放下來,將今日買的幾套新衣給寧荷換上,把自己的分給了卞含秀和季新桐披著,多少能擋住一些寒風。
背簍裡隻有一些零嘴,分量不多,不能頂飽,季元武和卞含秀都沒碰,隻讓幾個孩子吃了。
周圍的人看在眼裡,但礙於季元武在一旁瞪著雙虎目,羨慕眼饞也沒敢湊上來。
天氣越來越冷,卞含秀靠著背簍坐下來,一左一右將寧荷和季新桐給摟進了懷裡,手臂緊緊環住兩個孩子,還招呼寧竹也過來,試圖替她們遮擋寒意。
寧竹不太適應這種程度的親近,搖頭拒絕了。
她心中微微一沉,沒曾想官府行動如此之慢,到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不能再繼續等下去了,他們逃命時什麼都沒帶,若真是原地枯等上一夜,情況隻會更加糟糕。
寧竹思索著應該怎麼開口說服季元武留下來保護他們,她自己回去一趟時,遠處驀地傳來了喧嚷聲。
天色昏暗看不清遠處的情形,隻依稀看見了幾個燃燒的火把,微弱的光亮點燃了眾人的心,人群中開始騷動起來。
寧竹立刻從地上站起身來,疾聲道:“應當是官府來人了,勞秀姨看顧阿荷,我去前頭看看。”
說罷都沒等卞含秀等人回應,就拔腿朝前跑去。
卞含秀回過神來,哪能放心她一個人去,趕緊催促季元武:“你也快跟過去看看。”
眾人圍擁的地方不遠,寧竹眨眼就到了跟前,仗著身材瘦小,直接溜到了最前麵。
“嗚嗚嗚各位官老爺,因著這該死的地龍翻身,小的們如今連家都沒有了,這可怎麼辦啊!”
“求求大人們行行好,家中老人孩子都有,這天寒地凍,怕是熬不過啊!”
“我家娘子和孩子還在家中,求大人救救他們.....救救他們啊......”
被灰頭土臉的百姓們圍起來的幾人,身上統一穿著厚重的皮甲,腰間佩著長刀,在火光下泛著森冷的寒光。
是官兵!
寧竹心裡長籲一口氣。
目前這種情況,還有人出麵理事,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場麵混亂嘈雜,人群中不時傳來低低的啜泣聲和焦躁的議論聲,其中有一位個子稍矮的官兵臉上眉間隆起一個“川”字。
“都退後!!安靜!!”
官兵的聲音很大,幾乎是扯著嗓子在喊,可驚惶不安的百姓們此刻什麼都聽不進去,隻是下意識地湊上前。
說話的矮個官兵耐心也在告罄,寧竹親眼看見他的手已經扶上了腰間的長刀,眼中狠厲一閃而過。
寧竹心中一凜,步子開始向後退。
現在百姓們心中正是苦悶的時候,不加已安撫,反而刀劍相向,倘若真的發生了災民流血事件,場麵更控製不住,這裡不能久留,官府著實信不過......
就在這時,有一人上前,不著痕跡地按住了官兵的手,他約摸二十歲上下,眉目英氣俊朗,高大的身影氣勢非凡。
雖然年紀輕,但行為舉止看起來更像是這些官兵的頭領。
他對那位差點拔刀的官兵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先退下,矮個官兵當即收斂神色,順從地鬆開了手,退到了一旁。
恰巧季元武也走到了寧竹身邊,沒說話,就靜靜護在身後,寧竹往後退的步子一頓。
“大家稍安勿躁,涉州城遭難,各位大人不會對百姓們坐視不管,已經籌集了糧食,稍後就會送到。”
他的聲音沉穩有力,瞬間安撫了躁動的人群。
“另外再來兩個婦人,將這些粥煮了,每人一碗,等天亮後,這一片的災民都要去城外城隍廟,不能再待在這裡,男丁隨我等一起救助災民和清理城內,每日可多領一碗粥。”
以工代賑,治下嚴明,涉州的官員還算是靠譜,看來剛才那個暴脾氣官兵隻是特例。
寧竹的眉頭稍稍舒展,有這些官兵在,附近應該不會有人不長眼來欺辱老弱婦孺。
她想也沒想就舉起手,出聲道:“我,我嬸子做過廚娘,也做過農家席。”
這話可沒撒謊,卞含秀確實有一手好廚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