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災民們上頭應該是不會輕易換人,這是件好事,寧竹深諳“熟人在好辦事”的道理,心中盤算著可以看情況接近他們,打好關係。
且說一行人到了破廟之後,說是破廟,還真就名副其實,廟宇整體已經塌了半邊,蓮台上的菩薩跌進泥地裡,被掩埋在廢墟中。
廟裡住人肯定是不行的,災民們隻是以這裡為中心,散開安置。
在地動前,寧竹曾經來過這裡,她記得周邊地勢寬闊,不遠處還有一條小河,起碼基礎的水源問題解決了。
這裡距離寧竹當初跟張德明父子交易玻璃珠的小樹林也不算遠,生火取暖做飯的柴火也是不缺的。
最大的兩個生存問題得到解決,已經算是非常不錯的避災地點,隻是除此之外,其餘的問題隻能靠災民們自己解決了。
宗伍長沒忘記答應過的事,派了位官兵將兩家人安置在一起。
寧竹人小言輕,彆人也不會將她放在眼裡,有些事情隻能由身份最合適的季元武出麵。
寧竹偷偷將手中準備好的碎銀塞進季元武手中,暗示必要時候還是得使用“鈔能力”才行,想住好點的地方,總不好一毛不拔。
季元武自然是不會要的,可是也不能在官兵眼皮子底下推拒,隻好暫時收下。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果然不假。
季元武將銀子私下遞給那位官兵時,對方沒有義正言辭地拒絕,而是直接收下,動作之熟練,想來這種外快沒少收,也是在領頭的官兵允許的範圍內。
帶路的官兵麵無表情地收下銀子,沒有許諾什麼,不過辦事很靠譜,寧竹他們分到了一個較為清靜背風的位置,地方不算大,不過夠用。
最大的優點是——離那些官兵的駐紮地比較近,無形之中能減少很多麻煩。
寧竹不怕官兵收這錢,怕的是他們不收,收下這錢,就證明好些事有了操作的餘地。
比如,打聽城內其他地方的情況、官府接下來的打算、還能請他們幫忙留意季新承的行蹤。
不過這些現在還急不得。
總算是安定了下來,雖然隻是暫時的,但眾人都忍不住鬆了口氣,明明距離地動才過去了一夜,卻像是已經過了好久,大家都累得不輕。
可是天色越來越暗,空氣中都帶著水汽,再過不了多久就要下雨了,他們沒時間休息。
季元武本來想將碎銀還給寧竹。
可後者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秀姨季叔,我和妹妹還要麻煩你們一段時間,哪能次次都讓你們出錢,你們放心,我手裡暫時不缺銀子,不會打腫臉充胖子的。”
她死活不肯收回去,季家夫婦無奈也隻能收下了。
眾人還不知道要在這破廟周圍停留多久,趁著雨還沒下起來,抓緊時間做事。
今天要搭灶台生火做飯,還要修出一個適合的住處,不用多好,隻要能遮風擋雨就行,最重要的是要方便活動,至少如果再發生地動一次,能讓他們第一時間逃跑。
寧竹上輩子有過在野外生活的經驗,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簡易帳篷,正好她找到了一塊油布,這樣一來,起碼今晚不用擔心淋雨。
她在季元武去砍柴時拉住了人,請他多帶些高大粗壯的樹乾回來,後者欣然答應了。
季元武走後,寧竹和季新桐一人抱著一個陶罐去打水,卞含秀留下來打掃空地,寧荷跟在屁股後麵幫忙清理著地上堅硬的小石子。
這會兒大家都還在適應新住處,在河邊打水的人不算很多。
季新桐看著湍急的河水,皺了皺眉。
“這水......”
不怪她遲疑,地動才剛剛過去,原本清澈的小河此刻裹挾著泥沙,變得渾濁不堪,河麵上還漂浮著斷裂的樹枝,水流湍急跌宕,拍打在岸邊,頓時濺起高高的水花。
肉眼看著著實不像是能用的樣子,要是往日用來掃灑都覺得不乾淨。
寧竹麵色如常,隻是多看了兩眼不遠處的那片蘆葦,收回視線道:“附近隻有這一個水源,水還打回去還得靜置一段時間,燒開之後才能喝。”
季新桐歎了口氣,他們算是過得不錯的了,眼下實在是沒有挑剔的資格。
“那我們快些,打完水早點回去。”
河麵看著急,實際並不深,季新桐捋了捋袖子,蹲下身伸長手臂,扶著陶罐去接水。
寧竹也跟著蹲了下來,突然,她看到河底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她目光一凝,換成單手抓著陶罐,另一隻手拾起被河流衝上岸的一截樹枝,眼神牢牢鎖定在土黃色的水中,靜靜等待什麼。
一旁的季新桐注意到她的動作,下意識開口問道:“小竹,你這是——”
話還沒說完,寧竹就發出輕輕“噓”聲,示意她先噤聲。
季新桐不明所以,不過看她嚴肅的神情,還是安靜下來,連呼吸都放輕了,扶著陶罐的手臂一動不敢動,生怕打擾到她。
寧竹看準方向,將力氣集中在手臂,猛然將手中的樹枝投擲向河底的石縫中。
樹枝進水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音,但下一秒,河麵就泛起重重的波瀾,有什麼東西在地下瘋狂扭動著,卻又掙脫不開。
季新桐瞪大眼睛。
寧竹手疾眼快地將樹枝從河底拔了出來,上麵赫然穿著一隻還在擺動尾巴的大黑魚!
樹枝完全穿過它的身體正中,任它如何掙紮都無法逃脫,痛得魚嘴巴一張一合。
寧竹特意將魚拿開一些,避免嚇到季新桐。
平日裡不難看出,卞含秀夫婦是將女兒嬌寵著長大的,她以為季新桐恐怕會被嚇到,誰知她扭過頭時,卻看見了對方仿佛閃動著星星的眼眸。
“你好厲害小竹!可以教教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