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迫,寧竹腳下生風,步履如飛。
昨夜眾人已經商量好了分工,卞景輝去找方掌櫃,卞含秀和季元武進城不做工,隻專心尋人。
寧竹則是再返回家中,趁著官府還沒有清理到他們巷子,把地窖中剩下的糧食全都背回來。
如此哪怕是有突發情況,應該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回到帳篷後,寧竹將自己所聽所聞敘述了一遍,語氣嚴肅地再三叮囑寧荷和季新桐。
“除開出恭時候,你們就留在帳篷裡,哪裡也彆去,若是出去也務必與人離遠些,將麵巾戴上,再熱也不能取下來。”
聞言,一大一小忙不迭點頭。
吃完早飯後,曹餘馥和卞瑞萱也過來了,她們身後還有兩個推著行李的夥計,看著年紀都在二三十歲左右。
個子高點,身材精瘦的叫邵彬,稍微胖點的那個叫萬永。
相比於一般窮苦人家,這兩人體格都還算結實,渾身精肉,一看就是做慣了力氣活的。
畢竟今日留在帳篷區的都是老弱婦孺,有他們兩人在家裡,眾人也能放心些。
寧竹擔心寧荷管不住小狼狗,到時候小家夥偷偷跑出去,找不到回來的路或者被人逮住下鍋就糟了,索性也一同將小狼狗帶走了。
等官兵再來叫人進城做工的時候,寧竹便將竹簍背上,小家夥似乎也知道是為它好,也沒有反抗,乖乖地蜷縮在竹簍裡,偶爾起來動一動。
領頭的那位官兵看著寧竹他們裹得隻剩個眼睛的奇怪模樣,多瞧了一眼,但並沒有說什麼。
等隨著大部隊進了城,城中路麵看著比昨日的乾淨不到哪裡去,甚至更加臟亂。
經過昨日那塊空地時,屍體已經多得快堆不下了,惡臭難聞,隱約可見蚊蟲圍繞在上空,發出嗡嗡的聲響,屍體顯然腐敗得更快了。
寧竹眉頭皺緊,跟季家夫婦說了一聲“萬事小心”,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悄然脫離了隊伍。
現在時辰尚早,一路走過去隻看見幾個人,雖然都沒有人上前來招惹,但總有人盯著她身後的背簍,投來一些意味不明的目光。
寧竹麵色不改,步子卻邁得愈發快了。
這些人在她眼中不足為懼,可她並不想跟可能已經染病的人多糾纏。
想了想猶不放心,她還把自己之前跟張德明做交易的時候戴的帷帽也翻出來,幾乎將整個上半身都籠住了。
這會兒可顧不上熱不熱、身份暴不暴露的問題了,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她要儘可能的隔絕空氣中可能存在的病菌。
等七拐八拐到了家門口,寧竹確定甩掉了身後的尾巴,才將小狼狗從背簍裡放出來。
這一片沒見到屍體,還算乾淨,讓它可以放放風。
小狼狗一落地,濕漉漉的眼睛望著四周,鼻子在地上嗅來嗅去,像是在尋找什麼熟悉的氣味。
寧竹蹲下身,點了點小狼狗的腦門:“就在這裡玩,不許亂跑。”
不敢讓它隨意亂跑,萬一染上病菌回來怎麼辦。
小狼狗也頗通人性,像是認出了這是什麼地方,仰起腦袋“嗚嗚”回應了兩聲,就邁著短腿跑到了埋葬母狼的地方,盤著尾巴臥在上麵不動。
寧竹看它乖巧的樣子,眉尾微挑:“幫我看著,要是有人來了就提醒我。”
小狼狗又是“嗷嗚”兩聲。
挺好,還能幫忙放風,有點用處。
寧竹不再管它,站起身,順著先前留下痕跡,找到地窖的位置。
地窖入口被厚厚的灰塵掩蓋著,並沒有人來過的痕跡,她俯下身,雙手抓住特意用來遮擋入口的橫梁木。
為了不惹人注意,她控製著力道,輕拿輕放,費了些功夫才將橫梁木完全移開。
寧竹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單手撐住地窖邊緣,縱身跳進去。
地窖裡的儲備糧已經搬走了一部分,如今剩下的就是六十斤陳米、五斤綠豆、六斤重的火腿、一斤細鹽……
寧竹數了數,剩下的一個大背簍就能裝走了。
不過她就背簍這一個搬運工具,離開涉州城的路上還要拿被褥和鍋碗瓢盆一類的物品,著實很不方便。
她一邊收拾,一邊尋思著該到哪裡去弄來輛手推車。
同一時刻,剛進城不久的卞含秀夫婦卻被領路官兵叫住。
“先等等,你們那個兒子,叫季什麼……”官兵當時沒把尋人這事放在心上,也沒仔細記住名字,皺著眉硬是想不起來。
卞含秀雙手抓緊衣擺,強忍著內心的激動,補上兒子的名:“季新承!”
官兵擺擺手,也不在乎叫什麼了,隻隨口把消息告訴他們:“對,萬風書院的人都被分配到了北城門了,你們去那裡瞧瞧吧。”
其實昨日來城中的時候,季元武就去書院所在的地方看過,隻是所有人都已經撤離到城外,普通老百姓很難知道都各自安排去了什麼地方,因此並沒能打探到消息。
今日得知兒子的下落,季家夫婦倆喜不自勝,隻當是老天垂憐,不忍讓他們一家人分離。
殊不知,背後多虧宗明川。
官兵中收錢不辦事的大有人在,反正平民百姓也不敢跟他們作對,起初對季家夫婦的所托並沒有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