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氣氛被煽動到高潮時,一道身影娉娉嫋嫋地走了出來。
少女雲鬟霧鬢麵若桃花,青金色齊腰襦裙隨著蓮步流曳如水。
她一手執著羅扇,一手提起裙裾,優雅地踏上府門前的台階,才轉身望向聞如風。
錯位的姿勢,看起來就像是聞如風在跪她一般。
她杏眼彎彎,“今天是大哥大嫂的好日子,我在縣衙左等右等也沒等到你們,隻好找了過來。沒想到,剛來就聽見了你們逼迫母親出來相見。可是據我所知,不是母親不想見你們,而是母親常年臥病在榻,恐過了病氣給你們,這才閉門不出。”
衛姒常年染病,從不參加蓉城裡的任何宴飲聚會,就連和謝靖的婚禮也沒有大操大辦,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百姓們想起這事兒,麵麵相覷。
是啊,衛姒都病得那麼重了,又怎麼能替聞如風操持婚事呢?
他們剛剛仿佛昏了頭!
聞星落又慢聲細語道:“平日裡不見大哥去給母親請安,今兒大婚,卻鬨出這麼大的動靜,甚至請來全城父老鄉親為你助陣。知道的,曉得是大哥孝順,不知道的,還以為大哥是在報複母親,故意毀她名聲呢。母親這些年本就鬱鬱神傷損了心脈,若是再受了刺激……大哥擔得起逼死母親的罪名嗎?”
聞如風呆了呆。
是啊,母親那麼脆弱,被逼狠了說不定一根白綾吊死了也未可知!
他還要考功名,要是傳出逼死母親的名聲,他的科舉之路豈不是到頭了?
他臉色難看,怨怪地瞪了一眼聞如雲。
二弟也是,出的什麼主意,簡直就是在坑他!
聞如雲盯著聞星落,緩緩收攏折扇,皮笑肉不笑道:“誰不知道鎮北王府在西南隻手遮天,彆說神醫了,就連宮中的禦醫,也是請得來的。怎麼,都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母親的病還沒有治好嗎?”
“母親是心疾,”聞星落反駁,“豈是那麼容易治好的?”
“我竟不明白了,”聞如雲大笑兩聲,衝周圍的百姓們道,“她待在鎮北王府,穿金戴銀吃香喝辣,她能有什麼心疾?!比起我們這些粗茶淡飯的普通人,她身為王妃還有什麼可不開心的?!我看,她就是裝的!”
仇富的人不少,這一番話頓時激起了許多人的認同。
聞星落也不反駁聞如雲,隻瞥了一眼街角。
被她這麼看了一眼,站在街角的中年婦人恐懼地打了個哆嗦,硬著頭皮走了過來。
她是當年為衛姒接生的穩婆,聞星落還是托了賴仲良消息靈通的福,才能在這麼多年後,在一座偏僻的村鎮裡找到她。
李穩婆按照聞星落的指示,高聲道:“聞二公子可不能這麼說!當年我在縣衙,給鎮北王妃接生的時候,她就已經生了鬱症。我至今還記得,她頭一胎懷了身子之後,求我帶她走,說她是被聞縣令脅迫成親的。可是民不與官鬥,我哪敢呀,就告訴了聞縣令她想逃跑。後來聞縣令拿鎖鏈把她綁在床上,一綁就是好幾個月,直到她生下孩子為止。後來,她又接連二三地有了身孕,無一例外全都被聞縣令逼著生了下來——”
她說了這麼多,才像是後知後覺自己說錯了話。
她給了自己一巴掌,賠著笑臉道:“哎呀,瞧我這張嘴,大喜的日子,竟然說這些晦氣的事!”
全場陷入詭異的靜默。
百姓們完全沒料到,聞縣令和鎮北王妃的過往竟然如此不堪。
如果衛姒是被脅迫嫁人生子的,那麼她不想搭理前夫和子女,也就情有可原了。
婦人們更是對衛姒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