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衛姒的明珠苑點著燈燭。
聞星落低頭看著腳上嶄新的珍珠履,小心翼翼地走了兩步。
她心中雀躍歡喜,回頭衝衛姒笑,“娘,這雙鞋真好看!”
“你喜歡就好。”衛姒溫柔輕笑,“是魏時的宮廷樣式,也不知現在還流不流行。我針線不好,也就隻能做個大概的樣子。”
聞星落跪坐到她腳邊,捧起她的手細細地瞧。
見她手上沒什麼針線傷,少女才稍稍安心。
她將小臉眷戀地貼在她的膝頭,“隻要是娘親做的,我都喜歡。”
想起什麼,她又仰起頭,期冀地問道:“娘,聞月引他們沒有吧?”
衛姒被她又爭又搶的姿態逗笑,輕撫著少女的臉頰,安撫她道:“他們都沒有,隻有寧寧有。”
珠簾外傳來腳步聲。
宮女卷起簾子,謝折負手而來。
中年帝王鳶肩火色孤高如日,寬大的玄黑色龍袍為這個冬夜更添幾分蕭索和威壓,令房中人屏息凝神不敢逼視。
聞星落起身,隨著衛姒行了一禮。
謝折親自扶起衛姒,“在做什麼?”
“給寧寧做了一雙繡鞋。”衛姒柔聲。
謝折瞥了眼聞星落腳上的珍珠履,“姒姒的手藝精進很多。朕記得年少時,你曾送朕親手刺繡的荷包,隻是上麵的竹葉繡紋頗有些醜陋。”
“陛下竟然還記得那隻荷包。”衛姒彎起眉眼,“妾身借住鎮北王府,這兩年閒來無事,就跟著繡娘學了些針線活兒,因此手藝長進了許多。正巧妾身新得了兩匹藏青色的蜀錦,妾身也為陛下做一雙靴履?”
“好。”
聞星落安靜地看著他們。
天子搶走了她的母親。
他們坐在燈下說話,看起來仿佛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薄金色的燈燭將他們的影子照落在牆壁上,那樣的一雙黑影,分明像極了伽藍寺裡的遊僧和狐狸。
遊僧,會殺了狐狸。
少女的圓杏眼逐漸浮現出森寒冷意。
她死死盯著謝折,下意識朝他走近兩步。
就在謝折意識到什麼即將看過來之際,裴凜悄然出現在聞星落身側,示意她跟他出來。
離開屋子,聞星落心頭的那股壓抑感才稍稍散去些。
裴凜提著燈,親自送她回屑金院,“都說聞二姑娘機敏聰慧,我瞧著你怎的一點眼力見都沒有?剛剛那種場合,聞二姑娘該及時退下才是。”
聞星落麵無表情,“她是我娘。天底下,沒有女兒不可以親近母親的道理。”
“她先是天子的新寵,再是你的母親。”裴凜冷冷提醒,“這天底下的東西,但凡天子想要,那就是他的。一言可以生,一言可以死,這就是皇權。”
正說著話,回廊拐角處走出一個人來。
謝觀瀾負手而立,“寧寧。”
聞星落快步上前,“你怎麼來了?”
裴凜施了一禮,“謝指揮使。”
謝觀瀾沒看裴凜,將帶來的兔毛鬥篷裹在少女的肩頭,“我來接你。”
他和聞星落離開天子下榻的院子,才道:“你和裴凜很熟?”
聞星落將裴凜提點她絕育茶的事情告訴了謝觀瀾,又問道:“他是你的人嗎?”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