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姒從坤寧宮回來,就聽說了聞星落和聞月引落水的事。
她看著絞乾頭發坐在妝鏡台前梳頭的少女,輕聲道:“謝緗今天欺負你了?”
聞星落回眸,看見母親的刹那,圓杏眼瞬間明亮。
她起身撲進魏姒的懷裡,依賴地蹭了蹭她身上的香氣。
她很快彎著眉眼仰起頭,溫順道:“隻是姑娘家家的小打小鬨罷了,談不上欺負,娘親不必在意。娘親給我梳頭好不好?您上回給我梳的發髻好漂亮!”
魏姒溫柔應好。
在聞星落乖巧坐到妝鏡台前時,她微挑的鳳眼裡卻掠過陰霾。
用罷晚膳,魏姒讓兩個小宮女陪聞星落去看明珠宮的牡丹。
她坐在窗下,聽禦前的小太監前來稟報道:“陛下今夜去了貴妃娘娘宮裡,請您不必等他。”
魏姒笑著稱好,從碟子裡抓了一把金瓜子賞給那小太監。
等小太監喜滋滋地走後,她起身往淨室走,“侍奉我沐浴梳妝。”
宮女不解,“陛下今夜去了貴妃娘娘那兒,您梳妝作甚?”
魏姒沒回答。
待到明月初升,魏姒已經沐過身,麵上薄施脂粉作前朝宮廷裡流行的啼淚妝,沒穿華服宮裙,隻穿了身輕薄細軟的月白大袖。
她慢條斯理地往頸間勻開鵝梨香膏,吩咐宮女道:“去告訴陛下,就說寧寧落水,我心中難過,幾度暈厥。”
謝折過來的時候,看見寢宮裡並未掌燈。
月色透進來,魏姒蜷在窗邊的貴妃榻上,輕紗薄裙層疊垂落,露在外麵的頸子細膩凝白,她沒梳頭,長長的青絲順著肩頸弧線蜿蜒而下,勾勒出纖盈窈窕的身段。
走近了,便瞧見美人一雙細愁眉似蹙非蹙,眼尾淚紅闌乾,微啟的唇兒似薔薇花瓣鮮紅細潤,貝齒輕咬,顧影落淚,我見猶憐。
像是才看見他,魏姒連忙坐起身,以袖遮麵,哽咽不能語,“臣妾自知今非昔比,自己在皇後娘娘宮中受辱也就罷了,沒想到連女兒也要被公主推下水,險些喪命。公主金枝玉葉,臣妾的寧寧自然不能與她相提並論,因此臣妾不敢求陛下為寧寧做主。隻是臣妾實在驚懼傷心,現下麵容醜陋,不堪麵君……陛下請回罷。”
謝折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他是天子。
天子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他知道魏姒是故意的。
她故意將他從張亭柳宮裡請過來,故意和張亭柳爭寵。
隻是她對孩子落水的擔憂傷心,卻不似作假。
世間萬般情愛,當屬母子之情最為熾熱真摯,他自己不曾得到過,所以便格外喜歡看宮妃們疼愛孩子的模樣。
他在貴妃榻邊撩袍落座,伸手撫了撫魏姒的長發,“緗兒是被寵得頑劣了些,明日,朕罰她禁閉。”
魏姒驚喜地抬起淚眼,像是不敢相信。
她很快撲進謝折的懷裡,宛如一隻尋到歸巢的雀鳥。
溫存了片刻,她小心翼翼道:“今日寧寧和公主在泰華池邊爭執,臣妾聽圍觀的宮人們議論,說公主親口所言,當年陛下和柳姐姐情投意合,是我橫刀奪愛,仗著身份搶走了陛下……陛下當年心儀之人,當真是柳姐姐嗎?”
謝折沒料到她會問這個。
他執掌朝堂多年,從未想過這些情情愛愛。
後宮妃嬪存在的意義是為了給他繁衍皇嗣,他可以和梅皇後舉案齊眉扮演恩愛夫妻,也可以私底下和張貴妃纏綿龍榻極儘歡好,更可以對所有嬪妃雨露均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