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
謝折正在瀏覽從朔州送過來的奏章。
奏章上說運河開鑿預算超支,請朝廷再次撥款。
謝折的臉色不大好看。
為了這條貫通南北的河,戶部已經撥了好幾筆款項,如今國庫空虛,豈能再次撥款!
他沒答應,隻批示監修官員安排朔州郡及周邊郡縣的犯人前往開鑿運河,再不夠便去加征徭役,如此也能省下一大筆支出。
謝觀瀾進來的時候,謝折剛合上奏章。
他抬眸,溫聲道:“子衡和安寧的婚約,朕已經知曉。安寧如同朕的半個女兒,所以朕想在京城為你們籌辦婚禮,子衡意下如何?”
謝觀瀾拱手道:“微臣想要稟明一事。”
“說。”
“微臣想和安寧郡主退婚。”
謝觀瀾低眉斂目,聲線平穩。
腦海裡,悄然浮現出昨夜營帳裡和聞寧寧的對話:
——讓他認為,你並不鐘情我。你也是知道的吧?隻有斬斷羈絆,才不會被隨意拿捏。當下你與他勢同水火,隻有輕視我、厭惡我,才是對我的保護。
——聞寧寧,你又要我說謊了,是不是?你要我將謊言和犧牲,加諸在心愛女人的身上,你要我再次經受謊言的折磨和煎熬,是不是?
——如果一時的犧牲可以換取餘生的花好月圓,謝子衡,我是願意的。從前年幼無知,隻想在你身上體驗男女情事,可是經曆了這麼多,我發現我其實不喜歡刹那的歡愉,我是個很貪心的人,我要的,是長相廝守,歲歲年年。
少女冷靜的過分。
謝觀瀾承認,那一刻,她的理智勝過了他。
“退婚?”
龍案後,謝折嗓音低沉。
“這樁婚事是祖母訂下的,並沒有經過我的同意。”謝觀瀾麵無表情,“年少時的情動豈能當真,不過是小兒女的兒戲罷了。更何況自打母妃走後,我便立誓絕不娶妻生子,陛下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
謝折在幾年前徹查過謝觀瀾,知道他是不肯娶妻的。
他以為,聞星落會成為他的例外。
他細細觀察謝觀瀾,“朕聽說,你昨夜和安寧……”
一陣寂靜過後,謝觀瀾冷淡道:“但凡男子,誰沒有欲求?她自己主動,我為何不肯?”
停頓片刻,青年眼睫低垂,淡紅薄唇慢慢挑起一個戲謔的弧度,“玩玩罷了。”
“朕記得,子衡不近女色,院中也沒有侍妾通房。你肯和安寧嘗試,說明在你心裡,安寧還是有些分量的。”
“花匠裝飾樓台宮室,尚且要挑選最美的鮮花,微臣嘗試房中事,自然也該挑選最美的女子。隻是——”青年像是回憶起了昨夜種種,忽然話鋒嘲諷,“她也不過如此。”
謝折仍舊盯著他,不肯放過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可他麵色淡然,眉眼噙著涼薄譏嘲,仿佛和聞星落當真隻是玩玩而已。
恰逢孫作司進來稟報,說是天元觀的兩位道長進宮了,正在偏殿等候。
謝折沒再繼續試探謝觀瀾,隻擺擺手道:“安寧終究不是朕的親女兒,退婚一事,你自己去和宸妃商議。”
謝觀瀾走後,孫作司小心翼翼地端來熱茶,“也不知這位謝指揮使說的是真是假,他會不會有意欺瞞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