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星落垂下眼睫。
如果謝序遲和聞如風身份置換,那麼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謝序遲並非不近女色之人,東宮侍妾有三四位,可是無論前世今生他都沒有子嗣,而聞如風迎娶的王小姐和徐渺渺卻都能懷上孩子。
再看聞家其他人,聞如雲和聞如雷在京城呆了兩年也始終沒有子嗣,聞月引前世被鎮北王府嫁給一個粗使小吏,同樣沒有孩子。
因為除了聞如風,他們全家都被謝折派去的人,神不知鬼不覺喂下了絕嗣藥。
前世,她以為謝序遲求娶她,是因為喜歡她。
如今想來,謝序遲的態度更像是對她的一種保護。
謝序遲……他早就知道他和聞如風發生了置換。
至於謝折,知子莫若父,他知曉謝序遲的所有謀算,之所以依舊允準賜婚,純粹是對他們大魏皇族最惡意的嘲諷和戲弄。
“謝折……”聞星落的腦海裡浮現出那個起於微末卻終登帝位的男人,“他其實,早就知道娘親在蓉城吧?甚至,他曾經去過蓉城。”
謝序遲緩緩伸手,拿起少女掌心的那朵茉莉。
他道:“據我查到的消息,他在聯合諸侯王篡權奪位時,就已經知曉了魏夫人的去向。那時京城四麵楚歌,失敗隻是時間問題。我不知道他當時對魏夫人究竟懷著怎樣的感情,我隻知道,他在那段時間離開了軍隊,帶著十幾名心腹,隱瞞身份前往西南。
“也許他曾想過把魏夫人帶回京城,但不知為何,他最終沒有那麼做。他在船上,和魏夫人度過了一個月。那時魏夫人被灌了迷藥神誌不清,整日蜷縮在黑暗的船艙,對枕邊人究竟是誰根本毫無意識。
“等她重新恢複神誌,她落入了聞青鬆的手掌心——而聞青鬆並不知道,那個時候,她已經有了身孕。”
謝序遲把茉莉花簪在了聞星落的鬢角,臉上的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她腹中的那個孩子,是我。”
不必他再說,聞星落已經猜到後麵的事。
她幽幽道:“彼時張貴妃已經到了謝折的身邊,同樣懷上了他的骨肉。謝折最厭惡不忠叛主之人,可張貴妃卻偏偏背叛了娘親。再加上他對前朝皇族的報複情緒……
“於是,謝折在你和聞如風出生以後,派人調換了你們。他認定,將孩子從母親身邊帶走,便是對那個母親最殘酷的懲罰。”
謝序遲垂眸看著她。
少女麵若桃花嬌豔欲滴,鬢角的純白茉莉更添幾分天真無邪。
本該捧在手掌心嬌養長大的小姑娘,卻參與傾聽了這些肮臟齷齪的往事。
他很想捂住她的耳朵。
他很想捂住魏姒的耳朵。
他很想把她們藏在密閉華美的瓊樓玉宇裡,叫她們離謝折那個可怕的魔鬼遠一點,再遠一點。
可是,比起謝折,他好弱小。
謝序遲依舊是似笑似哭的表情,指腹順著茉莉花滑落,緩慢撫摸過少女的臉頰,像是愛惜地撫摸一件失而複得的稀世珍寶。
麵前的小姑娘,是他同母異父的小妹妹。
他啞聲道:“沒能保護妹妹和母親,對不起。”
聞星落仰頭看他,“你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懷疑身世的?”
“從我發現,我患有不育之症開始。”謝瓚笑著笑著,眼眶卻漸漸紅了,“我喚了他二十年父皇,對他言聽計從,為了得到他的喜愛和讚許,我甚至傷害了阿厭。可是,寧寧,原來我的父親,他從未愛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