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觀瀾垂眸。
懷裡的小姑娘香軟溫暖。
她主動抱著他,繾綣而又依戀。
他幾乎能想象到,她是如何孤零零站在扶欄邊,眼巴巴盼他盼了一整晚的。
天底下,怎麼會有小姑娘這麼乖?
謝觀瀾的心猶如融化的堅冰,伸手將她的腦袋扣在懷中,哄道:“對不起。”
聞星落仰起頭,“接下來,咱們隻需等謝折動身前往白玉京,然後趁著禁衛軍放鬆戒備,扮作尋常百姓混出城外,再和陳世子他們彙合,是不是?”
謝觀瀾撫摸著少女的情絲。
低垂的薄薄眼皮遮掩了瞳孔裡的晦暗和凶悍,他沒說自己打算直接去白玉京殺謝折,隻讓她安心般道了個“是”字。
窗外有焰火盛放。
聞星落重又伏進謝觀瀾懷中,嗅著他身上的鬆柏寒香,腦海裡浮現的卻是同母親、表姐還有謝序遲用膳的場景。
母親被謝折幽禁在了他的寢殿。
她不知道母親現在好不好,也不知道母親打算如何對付謝折。
她深深閉了閉眼。
她不想出城。
她想去……
白玉京。
黎明之前,焰火照亮了整座上京城。
花滿樓繁華散去,客人相繼離開,隻餘下大堂裡的一桌桌狼藉,空氣裡殘留著酒香和脂粉香,摻雜了夏夜的濕潤雨汽,像極了牆根處的青苔蘚味。
“阿厭。”
燈火零星處,謝序遲叫住了謝厭臣。
兩人都已褪下裙衫換成了原本的裝束,雖都是勝雪白衣,卻一個在明一個在暗。
謝厭臣轉身看他。
謝序遲輕聲,“過去的事,是我對不起你。”
謝厭臣沉默。
謝序遲慢慢從陰影裡走了出來。
他遞給謝厭臣一個蜂蜜糕團,“托樓裡的花娘去夜市裡買的,聽說是上京城最有名氣的糕團師傅做的,可我嘗著,終究不及姨娘做得好吃。你……要嘗嘗嗎?”
燭火映照著謝厭臣的眉眼。
青年生得仙姿鶴逸,眉心一點朱砂,宛如一張天生的觀音麵。
謝厭臣看著他捧在手裡的糕團。
良久,他接過,“聽說,你是寧寧同母異父的大哥。”
謝序遲彎了彎眼睛,“是。”
謝厭臣咬了一口蜂蜜糕團。
“是不及我姨娘做得好吃。”他評價,頓了頓,又道,“寧寧很在乎她的親人,你既是她的哥哥,看在她的麵子上,我便不會再恨你。隻是原諒一事,殿下,我依舊做不到。”
謝序遲的身體繃得很緊,眼眶卻悄悄紅了。
不恨,就已經很好很好了。
他凝視著謝厭臣,似有千言萬語想要同他訴說,可是話到嘴邊,卻全部化作一聲歎息。
那樣輕的歎息,似吹過麵龐難以用筆墨描摹的一縷風,似葳蕤春夜裡一個難以記住的夢。
謝厭臣若有所感,“你要走了?”
另一邊。
後廚。
謝拾安鬨著肚子餓,謝瓚背著香君,帶著他偷偷來廚房找吃的。
“臭小子,會喝酒嗎?”
謝瓚沒找到吃的,卻找到了一壇酒。
謝拾安摩拳擦掌,“看不起誰呢?!我酒量可好了!”
謝瓚失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我走的那年你才丁點大,乳臭未乾的小蘿卜頭似的,這就會喝酒了?大哥不可能帶你喝酒,二哥又不住在府上,誰教你喝酒的?”
謝拾安拿起葫蘆瓢,舀了一勺酒送進嘴裡,垂著眼睛含混不清道:“你走的那年,大哥去邊境打仗了,父王常年住在軍營裡,祖母又生了病。府裡沒人管我,我自己就學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