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啊,”她紅著眼睛哀聲說道,“不要再這樣去觸怒你父皇的龍顏了。”
“那位不過是個身份低微的女子罷了,再加上又出身有錯。並不是皇上親手下令把她打入辛者庫的……就算父皇有心要放她出來,也總得有個正當的名義吧!”
“你若真要讓皇上因為你如此大費周章去處置一個地位卑微的人,朝廷還成什麼體統?皇上做任何決定都不會像你想的那樣隨意,明白嗎?”
“如果你還要再這般執意下跪求恩,就不怕自己也會重蹈你姐姐的覆轍!”
“母妃已經失去了一個骨肉至親的女兒,怎還能讓你這唯一的皇子遠離千裡呢?母妃心裡怎能承受得了啊!”
一提起長女的慘狀,提及姐姐昔日遭遇的那一段悲痛往事,蕭燁的臉色瞬間陰沉下去。
他雙唇緊咬,牙根發酸,眼中藏著不甘,卻終於在望著母親布滿淚痕的臉龐之時,慢慢卸下了心頭那一股熾熱執念,長長吐出了一口鬱結之氣。
“母妃,是兒臣太衝動了,不懂事。”
“起來吧,事情已經發生,再多的自責也無用。你要去西月關至少三個月時間,等到你歸來,皇上心中的怒火也會平息許多。到時候一切仍有機會挽回。”
“可是母妃……辛者庫那樣的地方,汙穢不堪、暗流洶湧,女兒身陷其中,叫兒子如何安心?父皇這次也未免太狠心了!”
“皇上既然不肯出手乾預此事,不是還有母妃嘛。”
金貴妃幽幽開口,語氣中透著幾分柔情與堅定,“蕭燁你儘管放心出京,宋家那位姑娘若真如你所護那般重要,為娘自然會替你將她照拂妥當。”
蕭燁聽聞此言,緊繃的心弦終於稍微鬆了些許。
他知道此時再說什麼也無法改變父皇已下的決定,而有了金貴妃這句話,哪怕隻是緩一口氣也是好的。
終究他沒再執著於抗旨或求見皇上。
實際上,他也明白自己若再次求見寧宣帝隻會是徒勞一場。
聖旨已下,不容更改,命令既定,必須遵從。
這一次西月關一行,他是非去不可,不管前方有何凶險和等待他的命運是何種安排,都不由得自己來選。
如今還能有母妃這層庇護與承諾在背後穩住自己的心,便算是當前所能得到的最大慰藉。
畢竟比起孤身離去、留下摯愛之人無人照顧來說,這樣也算聊勝於無。
因為聖旨上白紙黑字寫得明白:即刻動身。
所以在當日上午草草收拾好行裝之後,午時一過,蕭燁就策馬出了京城。
宮闈深深,殿影重重。
待成功說服兒子返回、送他安然踏上征程之後,金貴妃獨自一人留在了靜寂空曠的寢殿之中。
原本柔和溫存的神情此刻已然消散不見,隻餘滿臉怒意與憤懣。
她在後宮這許多年間摸爬滾打,機關算儘也不知吃了多少虧、受了多少苦,這才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地位,甚至連那端坐鳳位之上的秦皇後,在她麵前都不再有半分震懾力。
可誰又能料想,她這一身風光竟會被一個來自宋家的小丫頭給生生毀了一角!
若不是這個女子的出現攪亂了所有局麵,她與兒子之間早該更進一步。甚至直通帝王之心!
更不必說,若換了一個皇子膽敢對皇帝如此無禮、口不擇言,怕早就貶為庶人甚至賜死了。
但寧宣帝向來疼愛蕭燁,並且十分倚重他征戰沙場的能力,因此才留了個麵子與台階讓他體麵下台。
然而,她嘴上說得漂亮,那一句“我會替你看顧宋初堯”不過是個場麵話罷了,連半個真心都未曾摻雜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