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凡被巧雲拽著跌跌撞撞衝出客棧,寒風裹著雪粒撲在臉上,卻沒能吹散他眼底的混沌。
出了客棧,巧雲將人塞進馬車時,瞥見他手裡還緊攥著店裡的筷子,邊緣早已被內力捏得支離破碎,中間的竹絲淩亂炸開,像極了兩把殘破的小掃把。
“咳咳咳……”馬車剛一跑動,楚凡就劇烈咳嗽起來。
“少爺,難受就吐出來吧!實在吐不出來,先把你的破筷子扔了,用手指扒拉一下喉嚨就行了……”
話音一落,巧雲哽咽著去掰他的手指,卻被楚凡反手推開。
“小……小滿紅,叔叔對不起你,沒能保護你娘親……嗚嗚嗚……”
“神……神機營的兄弟們,是我不好……意氣用事……害了你們……嗚嗚嗚……”
“白……白無痕……你這個畜生不如的東西……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嗚嗚嗚……”
巧雲紅著眼眶,不再強求他扔掉筷子。車廂搖晃間,楚凡蜷縮成一團,喉嚨裡不停發出含混不清的囈語,像是在循環某些人名字和某些往事,又像是在與記憶裡的惡鬼纏鬥。
兩日後,楚凡醒來頭暈腦脹,顯然是喝了一大壇“九夜醒”的後遺症。這“九夜醒”酒正常人喝一小杯就足以,喝一大碗一般都要睡到隔天的日曬三更。楚凡喝了一大壇“九夜醒”能在兩天後醒來,實屬不易,期間可把他母妃急壞了。
隻見他一起身還沒洗漱就打算出門,動作太大驚醒一旁在睡的同房丫鬟巧雲。
由於原主楚凡從十歲摔下階梯後,便癡傻到現代古武世家楚凡穿越前都是傻子。而巧雲作為少爺的同房丫鬟,自然從小陪在他身邊,吃睡在一起。
“少爺,你要去哪裡?”巧雲睜開惺忪睡眼,“你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我去打點水給你洗漱一下。”
“我昏睡了兩天了?”楚凡扶著額頭在椅子上坐下,“這掌櫃家的「九夜醒」果然厲害,說它是「逐步香」也不為過啊!”
巧雲應了一聲,很快端來一盤水:“少爺,我先幫你洗漱,再去拿些早點過來。”
“不用,我自己來,你去弄點吃的。”楚凡接過麵巾自己擦洗起來。
早餐過後,楚凡抬腳就往門外走,巧雲連忙小跑跟上。
“少爺,你今日可不許喝酒了。”巧雲拽住他衣角。
“你這死丫頭,什麼時候管起少爺我了?小心回家扒你褲子揍你屁股一頓!”楚凡晃著扇子作勢要打。
巧雲左躲右閃,委屈道:“冤枉啊!這是主母讓我看緊你,沒她同意,你喝一壇酒,我領十板子!好少爺,你也不想奴婢挨打吧?”
“少拿這話糊弄我,我來的夫人?你又哪來的主母?彆煩我!”楚凡翻了個白眼,“不想挨打就彆跟著,裝看不見不就行了?”
“少爺你忘了?你和女帝有婚約啊!”巧雲跺腳,“兩天前在客棧,沈清霜要灌你酒,我差點和她打起來,多虧主母及時趕到!不然,我非教訓沈清霜那瘋婆子不可。”
楚凡腳步一頓:“葉昭鳳來過?”記憶裡確實閃過紅衣女子的身影,卻被“九夜醒”攪得支離破碎。他眼珠一轉,壞笑道:“既然喝一壇打十板,那我喝半壇,你不就隻挨五板?走,去醉仙樓!”
“還能這樣?少爺太聰明了!”巧雲眼睛一亮,小跑著跟上。兩人一前一後往酒肆去,誰也沒注意街角陰影裡,一抹玄色身影正將密信塞進鴿子腿上的竹筒。
楚凡主仆二人行至茶樓前,隻見簷下酒旗招展“茶滿樓”,裡頭人聲鼎沸,茶香混著瓜子香撲麵而來。
楚凡折扇一揚:“本少爺今日改改口味,喝茶去。”巧雲暗喜,忙不迭跟上。
楚凡剛掀開門簾,便被撲麵的茶香裹住。堂內八仙桌擠得滿滿當當,瓜子殼在青磚縫裡發著油光,說書人驚堂木“啪”地拍下,驚得梁上灰都抖了三抖:“列位看官!且聽那墨將軍單槍匹馬闖武盟——”
“喲,少爺竟來聽書了?”巧雲眼尖,瞥見二樓雅座空著,忙拽他往樓梯走。不料楚凡卻在頭排竹凳坐下,折扇敲了敲桌麵:“就這兒聽。”
剛一落座,便聽二樓說書人驚堂木拍得山響:“諸位看官!且說那墨辰墨大將軍,為給幽雲城四名神機衛、數十位送信親衛討公道,竟帶一千精銳神機營,直闖武盟總部!”說書人繪聲繪色,“那武盟代盟主蕭震嶽豈肯束手就擒?當下祭出‘罡氣冥儡’!鐵傀儡渾身煞氣繚繞,一拳下去城牆都得崩裂!”
楚凡端茶盞的手頓了頓——這說書人聲線清亮,眼角皺紋堆疊,卻自稱是城南茶樓名嘴蘇逸的弟子。他掃過對方袖口補丁,看似隨意的針腳竟暗含奇門遁甲之術。
“……白老盟主年逾千歲,遭冥儡偷襲重傷不治!武盟當晚便將人火化,生怕毒罡氣外泄!”說書人搖頭歎息,“最可憐那神機營百衛長李滿紅,女兒才三歲,連名字都沒取,便等著母親買筆教她寫‘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