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人心驚的是,在這將軍虛影身後,數條扭曲的、散發著不祥紅光的逆向法理條文,如同附骨之疽般緊緊追隨,一旦被其纏繞,便會陷入規則層麵的悖逆混亂!
葉昭鳳麵對這突如其來的絕殺,眼神沒有絲毫慌亂,反而閃過一絲洞若觀火的冷靜。她沒有選擇後退或硬撼,而是在那利刃即將及體的瞬間,身形如同風中柳絮般極其精妙地一側!
嗤!
兵符利刃帶著刺骨的寒意,擦著她的龍紋袍襟掠過!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葉昭鳳的指尖已然凝聚起一點微不可察、卻蘊含著她帝王意誌的靈光,並非攻擊,而是如同引導星辰運轉般,在那將軍虛影因全力刺擊而力量傾瀉、重心前移的背部,輕輕一推!
這一推,力道微乎其微,時機卻妙到毫巔!如同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那將軍虛影原本狂暴前衝的勢頭,被這恰到好處的外力一引,方向頓時偏轉!它連同身後緊追不舍的逆向法理條文,如同失控的隕石,一頭撞向了附近一道正在無聲開合的、散發著吞噬之力的空間裂縫!
嗡——!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道刺目欲盲的白光驟然亮起!將軍虛影的權欲執念、逆向法理條文的悖逆混亂、空間裂縫的湮滅之力,三者性質截然不同卻同樣狂暴的能量,在碰撞的瞬間發生了劇烈的湮滅反應!如同水火不容的極端相遇,彼此抵消,最終化作一片純淨的能量漣漪,消散於混沌風暴之中,反而讓那片區域暫時穩定了下來。
“混沌之中,萬物相生相克,自有其平衡之理。”葉昭鳳望著那片恢複平靜的區域,聲音帶著明悟的餘韻,思緒瞬間飄回了大乾京城那場幾乎動搖國本的可怕瘟疫,“便如當年瘟魔肆虐,京城大亂。
若一味強令封鎖,隔絕內外,隻會激起更大的恐慌與民變,如同堵洪,終至潰決。我令楚凡率軍嚴守要道,非為隔絕,實為有序疏導,劃定隔離區域,穩定人心;命巧雲統籌太醫院與民間醫館,廣開粥棚,確保藥物糧草供給不斷,此為活水之源;再令趙成明這等符陣大家,在隔離區內外布下淨化符籙,遏製瘟毒擴散,此為疏導汙流。
各方看似各行其是,實則環環相扣,互為支撐,最終在滔天混亂中,引出了一條生路,穩住了社稷根基。”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眼前依舊狂暴的混沌風暴,“這朝堂動蕩、各方勢力傾軋,不也如同眼前亂局?看似糾纏不休,殺機四伏,實則各有其訴求,各有其軟肋。若能洞察其脈絡,找準關鍵節點,四兩撥千斤,便能引亂為治,化害為利。”
楚凡此刻正全神貫注,指尖法訣變幻如穿花蝴蝶。他將一股狂暴的、由逆向規則之力形成的能量亂流,巧妙地引向另一股性質相克、充滿毀滅氣息的法理碎片。兩股力量猛烈碰撞,在虛空中炸開一團混亂的光焰。聽到葉昭鳳的話,他沉穩點頭,聲音在風暴中依舊清晰:
“正是此理。便如邊關鏖戰,敵軍陣型看似混亂不堪,散漫無序,實則其混亂之中,往往隱藏著致命的破綻——或是糧草補給線過長脆弱,或是各部將領之間互有齟齬,指揮不暢。真正的統帥,要能在亂軍之中,一眼洞穿那維係其混亂表象的脆弱‘脈絡’,一擊切斷,其勢自潰。”
說話間,他雙手虛抱成圓,如同懷抱太極,一股柔和的牽引力場擴散開來,將混沌氣流中數股原本各自為政、相互衝突的狂暴能量——一道空間裂縫的吸力、一股逆向法理的扭曲力、一團執念虛影的衝擊波——如同馴服野馬般,強行“串”在了一起!
“凝!”楚凡一聲輕叱!
那數股桀驁不馴的狂暴能量,竟在他精妙絕倫的引導下,暫時放棄了相互衝突,被強行擰成一股方向一致的“能量洪流”!如同將散兵遊勇編練成一支紀律森嚴的奇兵!這股被整合的洪流咆哮著,按照楚凡意誌所指的方向,狠狠衝向混沌風暴深處一處能量淤積、結構極其不穩定的節點!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巨響中,那處淤積的節點被這“借力打力”的洪流徹底衝垮!狂暴的能量找到了宣泄口,如同決堤洪水般洶湧而出,反而在混沌風暴的核心區域,硬生生開辟出了一條更加寬闊、更加穩定的通道!風暴的威力,竟因此減弱了幾分!
“循規,非是墨守成規,坐以待斃。”楚凡收勢而立,墨袍翻飛,眼神銳利如劍,“而是在這看似無解的亂局之中,找到那可以‘借’的勢,可以‘導’的力,可以‘破’的點!順勢而為,借勢破局!”
當葉昭鳳與楚凡,如同兩葉輕舟,最終踏著那被引導、被馴服、被利用的混亂氣流,安然無恙地穿過這片毀滅性的混沌風暴時,一種難以言喻的通透感瞬間席卷全身。
葉昭鳳下意識地按住自己的心口。那裡,那顆承載著江山萬民、經曆過無數風浪的帝王道心,此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明、都要堅韌!仿佛曆經千錘百煉的神兵,在狂暴亂局的磨礪下,不僅未曾磨損,反而褪去了所有雜質,顯露出更加純粹、更加璀璨的內核!一種掌控亂局、執掌大勢的自信油然而生。
楚凡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的瞬間,兩人都清晰地感覺到,彼此體內流轉的靈力,不再是各自為政,而是形成了一種前所未有的、交融一體般的完美協調!
如同兩把曾經在血雨腥風中各自搏殺、鋒芒畢露的絕世神劍,在共同經曆了一場混亂風暴的洗禮後,終於找到了最契合彼此的“劍鞘”,鋒芒內斂,心意相通,出鞘的契機與角度都達到了完美的共鳴!這共鳴,比任何言語的誓言都更加牢固。
踏出“循規於亂”的狂暴混沌,迎麵而來的關卡是“道心蒙塵”,卻是另一番截然相反的景象。
沒有狂暴的能量,沒有刺目的光影,隻有一片無邊無際、灰蒙蒙的霧氣。這霧氣並非“問道於盲”關卡那種吞噬神識的濃白,而是一種粘稠的、仿佛擁有實質的灰暗。它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帶著一種深入骨髓、滲入靈魂的沉重倦怠感,如同億萬斤濕透的棉絮,層層疊疊地包裹上來。
葉昭鳳的腳步剛剛踏入這片灰霧的範圍,一股難以抗拒的疲憊感便如同潮水般從四肢百骸湧向識海深處。眼皮變得無比沉重,仿佛有鉛塊墜著。那些被雄心壯誌、帝王責任深深壓製的、屬於“人”本身的脆弱念頭,此刻如同陰暗角落裡的藤蔓,瘋狂滋長,纏繞著她的意誌:
“做個閒散逍遙的富貴公主不好嗎?賞花弄月,遊曆山河,何必擔起這萬裡江山的千鈞重擔?日日殫精竭慮,夜不能寐,值得嗎……”
“朝堂之上,明槍暗箭,邊疆之外,虎視眈眈……太累了,放下吧……放下這龍椅,這玉璽,這無邊無際的責任……”
識海中甚至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淩霄宮奢華舒適的暖閣,熏香嫋嫋,絲竹悅耳,沒有奏章,沒有朝會,沒有那一道道殷切又沉重的目光……
楚凡同樣未能幸免。那灰蒙蒙的霧氣如同最陰險的心魔,纏繞著他。耳邊響起了昔日並肩作戰、如今已封疆裂土的副將帶著惋惜的歎息:
“將軍……不,王爺!以您開疆拓土、平定四海的赫赫戰功,輔佐女帝……值嗎?憑您的威望與實力,振臂一呼,裂土封王,甚至……問鼎九五,易如反掌!何必屈居人下,受那朝堂文官的掣肘?大好男兒,當自立門戶,開創屬於自己的王朝基業!”
伴隨著這充滿誘惑的低語,識海中竟真的浮現出一幅幅畫麵:他高踞王座,接受萬邦來朝;他揮斥方遒,指點新的江山版圖;他不再是攝政王,而是真正的……帝王!一股難以言喻的權力誘惑,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著他堅守的道心。
“這霧氣……在消磨、侵蝕我們的道心根基!”葉昭鳳猛地一咬舌尖,劇烈的刺痛讓她識海中那些倦怠的念頭稍稍退卻了一瞬。她鳳眸中寒光一閃,強迫自己凝神望向霧氣深處。
灰霧翻滾,漸漸凝聚出一幕清晰的幻象——那是她登基大典的前夜!地點並非富麗堂皇的寢宮,而是冷宮中一處偏僻、破敗、透著無儘寒意的角落。
年輕的葉昭鳳(幻象)獨自枯坐在一麵模糊的銅鏡前,身上還穿著象征公主身份的華服,眼神空洞,臉上沒有即將登臨九五的喜悅,隻有深不見底的迷茫與沉重的負擔。她伸出微顫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冰冷的鏡麵,仿佛在撫摸那即將加身的、無形的枷鎖,口中喃喃自語,聲音飄忽而疲憊:
“這龍椅……好冷……冷得刺骨……它燙得人燒心,重得人窒息……我真的……能坐穩它嗎?這真的是我想要的嗎……”
徹骨的寒意伴隨著幻象中的低語,仿佛要凍結葉昭鳳此刻的意誌。那迷茫與重壓,跨越時空,再次向她襲來!
就在此時,一股溫暖而堅定的力量從身側傳來。楚凡強忍著識海中裂土封王誘惑的衝擊,伸出手臂,將她輕輕攬入懷中。墨色錦袍上傳來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暖意,如同寒夜中的篝火,驅散了些許侵入骨髓的陰冷。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種穿透迷霧、喚醒記憶的力量,在她耳邊響起,如同驚雷炸響在心湖:
“昭鳳!看著我!還記得嗎?淩霄城初雪的那一夜!瓊樓玉宇,銀裝素裹,天地一片寂靜。你站在宮闕之巔,望著腳下沉睡的都城,雪花落在你的眉睫。
我問你,這擔子如此沉重,為何還要堅持?你轉過身,眼神比那漫天的飛雪更清亮,更堅定!
你說——‘若為這滿城百姓、萬裡疆土能得安康,能享太平,莫說燒心,便是粉身碎骨,又有何妨?!’你的道心,從來不是為了那冰冷的龍椅,更不是為了無上的權柄!是為了那些在凜冬寒夜裡蜷縮在破屋中,渴望一口熱粥、一捧炭火的黎民!是為了那些在戰火離亂中,期盼父母歸家、兒女繞膝的百姓!”
隨著楚凡的話語,他並指如劍,輕輕點向自己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