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時,楚凡身上並無耀眼的光芒爆發,隻是平靜地抬起右手,五指張開,對著前方虛空輕輕一按。
“止。”
一個簡單的音節吐出。沒有複雜的咒文,沒有炫目的光效。然而,一股無形無質、卻浩瀚磅礴、蘊含著**守護**與**安寧**意誌的力場,瞬間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
恰在此時,空中幾道散發著凶戾、破滅氣息的斷裂法器虛影(一柄殘矛、半截魔幡、一隻碎裂的鬼爪),如同被激怒的怨靈,帶著淒厲的尖嘯,朝著楚凡猛撲而來!
殘矛撕裂空氣,魔幡卷起陰風,鬼爪直掏心窩!威勢駭人!
然而,當這些凶戾的虛影撞上楚凡張開的、那看似空無一物的手掌前方時——
“嗤……啵!”
如同滾燙的烙鐵投入冰冷的深潭!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那殘矛、魔幡、鬼爪虛影,在接觸到那無形力場的瞬間,竟發出如同冰雪消融般的輕響!它們凶戾的氣息被迅速中和、瓦解,破滅的道韻被守護的意誌撫平,最終化作幾縷無害的青煙,徹底消散在空氣中!
這正是楚凡將畢生所學的兵法韜略(料敵先機、以靜製動)、權謀智慧(化解戾氣、消弭衝突)、以及最核心的“護國安民”之心意,熔於一爐,於萬法廢墟之上領悟的獨屬於他的——**守心禦界**!看似簡單一按,卻蘊含著他守護之道的終極奧義:以心為界,萬邪莫侵!
兩人相視一笑,眼中充滿了對新生的“我法”的自信。他們不再停留,並肩向著這片萬法墳場的深處走去。
越往深處,空中漂浮的斷裂法器虛影越是強大、凶戾,石地上刻印的被“破”法訣也越是古老、深奧。
有上古大能開天辟地的神通殘痕,有太古神魔毀天滅地的禁術烙印,更有無數流傳萬古、被奉為圭臬的修行界至高秘典的殘缺篇章……這些“法”,都曾輝煌一時,都代表著某個時代、某個領域的巔峰。
它們的殘留意誌,如同不甘的亡魂,本能地抗拒著後來者,更瘋狂地想要將闖入者拉入它們被“破”掉的絕望深淵,試圖證明“法”終將走向寂滅。
然而,葉昭鳳與楚凡,已經完成了最重要的蛻變。他們心中再無對“法”的敬畏,亦無對“破法”的恐懼。他們的眼中,隻有“再立”二字!
麵對襲來的凶戾法器虛影,葉昭鳳不再拘泥於“劍”的形式。她並指如劍,帝道劍意隨心而發:時而如煌煌天威,一道堂皇劍氣直劈而下,破滅虛妄(融帝王威);
時而劍勢如綿綿春雨,無聲滲透,瓦解凶戾根基(融流水勢);時而又如萬民怒吼,劍氣化作磅礴洪流,以勢壓人,碾碎一切(融戰意決絕)。她借鑒的,是天地之勢,是萬民之力,而非任何具體的劍招。
楚凡則穩如磐石。他的“守心禦界”隨心念而動,或化作無形的堅韌壁障,硬撼衝擊;或化作柔和的力場旋渦,偏轉卸力;甚至能將襲來的凶戾能量在力場中分解、轉化,反哺自身。他借鑒的是兵法的奇正相生,是權謀的借力打力,是守護之心的包容與韌性,而非任何防禦法術的固定模板。
他們不拒絕從這些古老強大的“破法”中汲取智慧的火花,感悟其蘊含的天地至理,但絕不盲從,絕不照搬!所有的感悟,都經過自身“新道心”(葉昭鳳的帝道仁心,楚凡的守心赤誠)的淬煉、篩選、重組,最終熔鑄成獨屬於他們自己的“真法”烙印。
當他們終於踏出這片萬法墳場的最後邊界時,身後是依舊死寂的廢墟,而他們周身,卻縈繞著璀璨奪目、獨一無二的**法光**!
葉昭鳳的法光,呈尊貴的紫金色,煌煌如帝星臨世,氣運流轉不息,劍意內蘊其中,舉手投足間自有統禦八荒、裁斷萬法的威嚴氣度。
楚凡的法光,則呈深邃的玄青色,沉穩如無垠瀚海,智慧星光點點,守禦意誌凝練,靜立之時仿佛與天地融為一體,動念之間便能引動大勢,化解萬般劫難。
這法光,**脫胎於萬法,卻已超越萬法**!是真正意義上的——“**我法**”誕生!是修行者從“學法”、“用法”走向“創法”的質的飛躍!
經曆了秩序崩塌的震撼、道心粉碎的劇痛、萬法破立的洗禮,石蓮載著二人,終於抵達了脫凡境重構之道的最後一關:“理屈尋源”。
踏入關隘的瞬間,預想中的肅殺、混亂、痛苦並未降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寧靜**。
柔和、純淨、仿佛能洗滌靈魂的乳白色光芒,充滿了整個空間。沒有狂暴的能量,沒有詭異的幻象,隻有一片令人心神不由自主沉靜下來的祥和。
在這片寧靜白光的最中央,靜靜懸浮著一麵巨大無比、光滑如鑒的**水鏡**。鏡麵並非映照當下的景象,而是如同流淌的時光長河,不斷變幻著畫麵。
葉昭鳳和楚凡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鏡中的景象吸引。而當他們看清那些畫麵時,饒是道心早已千錘百煉,也不禁心神劇震,泛起複雜難言的波瀾。
因為那水鏡中映照出的,正是他們各自修行路上、人生途中,那些刻骨銘心的……**“理屈”瞬間**!
***畫麵一:**年輕的葉昭鳳(尚未登基,或是登基初期),端坐於象征公正的明鏡高懸堂上。堂下跪著一名衣衫襤褸的農夫,狀告當地豪強奪田害命。
證據似乎確鑿(豪強偽造的“地契”、收買的“人證”),年輕的她,秉持著“律法如山,不容情麵”的舊製理念,更因豪強與朝中某位她需要暫時安撫的重臣有牽連,為了維護“法”的威嚴和所謂“朝局穩定”,她揮下了象征判決的朱筆。
農夫絕望的哭嚎,豪強嘴角得意的冷笑,以及……後來真相大白時(可能是楚凡暗中查明),那被冤殺農夫的妻子抱著幼兒投井的慘狀!
水鏡清晰地映照出她當時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剛正”,以及後來得知真相時,那瞬間褪去血色的臉和眼中深沉的悔痛。**“理屈”**——因堅持舊法、顧全所謂大局而錯判冤案!
***畫麵二:**楚凡身處一場殘酷的權力傾軋漩渦中心。為了保住一批關乎國運的重要物資,也為了保護更多追隨者的身家性命,他不得不做出抉擇,將一個並不知情、隻是被對手利用的無辜小吏推出去作為“替罪羊”。
水鏡映出他做出決定時那冷靜到近乎冷酷的眼神,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的手,以及……那小吏被押走時,回頭望向他那充滿了不解、怨恨與絕望的眼神!還有後來,他雖儘力補償了小吏的家人,但那家人眼中始終無法抹去的悲傷與疏離。**“理屈”**——為顧全更大的“大局”,犧牲了無辜的棋子!
***畫麵三:**不再是朝堂軍國大事,而是帝後寢宮之內。兩人因為一項看似無關緊要的政令細節(或許是關於某項工程的預算,或是某個官員的任免)爭執起來。畫麵中,葉昭鳳柳眉倒豎,言辭鋒利,寸步不讓;楚凡則據理力爭,引經據典。
爭到激烈處,其實兩人心裡都隱約明白,自己堅持的觀點並非完全占理,甚至有些強詞奪理,但礙於帝後的尊嚴,礙於一時意氣,誰也不肯先退讓半步,局麵陷入僵持。水鏡清晰地捕捉到他們眼中那強撐的“有理”,以及其下掩蓋的“心虛”和一絲懊惱。**“理屈”**——為瑣事爭執,明知理虧卻因情、因麵子不肯退讓!
一樁樁,一件件。水鏡如同最無情的史官,將那些被刻意遺忘、或深埋心底不願觸碰的“理屈”時刻,纖毫畢現地呈現出來。沒有評判,隻是靜靜地展示。然而,這種無聲的展示,比任何雷霆怒斥更讓人心神激蕩。羞愧、悔恨、自責、難堪……種種情緒如同潮水般衝擊著他們的道心。
葉昭鳳望著鏡中那個曾經固執己見、為了所謂“法理”和“穩定”而罔顧人命的自己,那農婦投井的畫麵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她的心上。
然而,她並未移開目光。她想起了後來,當楚凡將鐵證擺在她麵前,她力排眾議,不顧帝王顏麵,親自下詔為那農夫平反,嚴懲豪強及幕後官員,並給予其家人厚重撫恤時,民間悄然流傳的話語:“陛下能認錯,能改錯,比永遠不犯錯……更難得!”一股暖流伴隨著更深的領悟湧上心頭。
“原來……理屈,並非恥辱的烙印。”她輕聲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異常清晰,仿佛在對自己,也對著鏡中的過去訴說,“它是……尋根的契機!”她終於明白,那時的自己,將“理”等同於冰冷的律條和僵化的威嚴,卻忘了“理”的源頭,應是人心所向的公道!
“所謂‘理’,從來不是用來在唇槍舌劍中爭勝負、論高低的武器。它是用來……**守護**的!守護人心中的那份天理公道!承認理屈,低下頭顱去反思、去改正,比強撐著‘永遠有理’的假象,更需要千鈞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