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安。”
會芳園園門口,一個很陌生的女子,身披青衣大氅,頭戴一竹笠,手中捧著一瓷甕,不卑不亢的屈膝一福,與賈環請安。
長相普通……
賈環一怔,看著這陌生人,微微皺眉道:“你是……”
那女子起身,目光淡淡的看著賈環,道:“小女子公孫羽,是太醫院……”
“哦哦哦!”
一拍腦門,賈環連連應聲,打斷了公孫羽的自我介紹,道:“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你是公孫老太醫的孫女是吧?聽說你醫術高明,不下令祖,所以我就厚顏相求,希望公孫姑娘能到我府上來,給家裡的老人並姊妹們看病。
實在是叨擾了,實在是叨擾了。
對了,姑娘不是要用那什麼伏特加烈酒嗎?
儘管用,隻要沒了,隨時可以去管家那裡要。”
見賈環不似傳聞中的那麼魯莽霸道,公孫羽心裡緩緩的吐了口氣,麵色上也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再次屈膝道:“謝過三爺。”
賈環擺手笑道:“哪裡話,是我應該謝過你才是。”
說著,目光又落到公孫羽手上的瓷甕上,好奇道:“這是……”
公孫羽微笑道:“這是我趕早起來,到園子裡的鬆枝上采的清晨初雪和淩霜,備下了,待用時可入藥。”
賈環眨了眨眼,道:“這麼神秘……靠譜嗎?”
話一出口就後悔了,見公孫羽一下沉下來的臉色,連連致歉道:“公孫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表誤會,表誤會。
我這不是沒文化嗎,覺得這跟七仙女采仙桃似得,就是好奇,就是好奇。”
公孫羽聞言,麵色這才緩和下來些,但居然沒有給賈環解釋初雪和淩霜到底有何用的意思,隻屈膝一福,淡淡的說了聲告辭後,就離開了。
賈環拄著拐棍看著她的背影,嘿了聲,不過心裡也放心了許多。
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氣!
晨雪,淩霜……
嘟囔了兩遍後,賈環搖搖頭,繼續往前走,遙遙可見天香樓。
“前兒你才要去了三百兩銀子,今兒又要,問你做甚你也不說……”
一道熟悉的輕柔糯軟的聲音從天香樓小院兒裡傳出,聲音裡沒有了往日的妖嬈,卻多了分無奈、焦慮、心憂還有淒苦。
“你管那麼多作甚,我又不去做壞事,你隻管給我就是。”
竟是一道男聲,不過許是變聲時期學女聲學的太多,所以這道男聲很有點女氣,不過也不是做作的娘娘腔,像是天生的柔聲柔氣,不過聲音裡的情感卻有些不耐煩,甚至暴虐。
“我哪有那麼些銀子給你,那三百兩,就已是這些年積攢的所有了,你現在張口又是五百兩,你教我去哪裡與你找?”
柔軟的聲音愈發難過,又道:“鐘兒,你在學裡進學,不是已經不要束脩了嗎?你怎地不好好讀書,還……”
“你到底給是不給?”
“姐姐真的沒有。”
“那……那把你的首飾拿兩件出來,我去當了先使,等過幾天手頭寬鬆了,再給你贖出來。”
“你……我就那麼些頭麵,你之前就拿走當了一些,我也不與你要,你若再拿去當,我連一套全的都沒有了,日後家裡有甚大事,可怎麼辦?
鐘兒,你就不能好好的進學,不要再與那些人廝混了嗎?他們不是好人……”
許是惱羞成怒了,男聲說出的話愈發不堪:“你一個守寡的寡婦,要首飾作甚……怪不得外麵人都在說,你與那人不乾淨……”
“吱呀。”
院門推開,一根黑滕拐探入,而後,賈環在姐弟倆吃驚甚至是驚駭的目光中走入。
兩人的麵色同時一白,但秦可卿是擔憂的白,一雙往日媚意妖嬈的眼中,滿是哀求。
而秦鐘,則是一副見了鬼似得慘白,唬的整個人如同被雷擊中了一般,癡傻的看著賈環。
一副弱不禁風的身板兒,在晨風中打著擺子……
“噗通”一聲,竟癱軟在地,跪了下去。
“叔叔,鐘兒他不懂事,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叔叔……”
秦可卿連忙趕上前,看著賈環麵無表情的臉,連聲哀求道。
她身後站著的兩個丫鬟瑞珠和寶珠則也唬的跪在當庭。
賈環見秦可卿淚流滿麵的臉,不知怎地,心中說不出的心疼,還有怒火。
他柔聲道:“外麵天這麼冷,在院子裡站著作甚,快進去。”
秦可卿進個錘子啊,看到地上秦鐘唬的上下牙齒不停的在那裡磕碰,她雖怒其不爭氣,可到底是她幼弟,也心疼的緊,便也跪在賈環腳下,一雙手拉著他的衣擺,哀求道:“叔叔,小鐘兒還小,什麼事都不懂,叔叔大人大量,不要與他一般見識,好不好?”
賈環無奈的點頭,道:“先起來,你身子骨本來也不好,哪裡受的住這股冷風?”
見秦可卿執意不肯,賈環不得已,伸手置於她腋下將她攬起。
秦可卿俏臉登時羞紅,本就滿是淚水的眼眸,愈發欲滴水一般的看著賈環。
賈環有些哭笑不得,這女人的感情忒豐富了些吧。
這臭不要臉的卻也不想想,哪有把手放女兒家那裡的,就不能扶著胳膊將人扶起嗎……
扶好後,又對趴在地上頭杵地,頭也不敢抬的秦鐘冷聲道:“滾起來,到屋裡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