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看向了皇太後。
皇太後怒聲道:“去。”
那教誡嬤嬤便去取來了一盞熱茶,交給賈環。
賈環端著茶,又遞給劉女史,道:“來,喝一點,暖一暖身子,慢慢想。”
劉女史整個人早就沒了主意,她仗著她娘的身份,自幼在宮中過的比一般的公主郡主還體麵。
雖不說刁鑽蠻橫,但也趾高氣昂慣了。
用腦子的地方不多,用堅強的地方也不多,自然沒什麼堅韌的心性,抵抗外界恐懼的威壓。
她眼中恐懼的淚水就沒斷過,卻隻能茫然的跟隨著賈環柔聲的命令走。
顫著手將茶盞端住,哆哆嗦嗦的喝了口後。
熱茶入體,身子好似真的暖了些,不再那樣冰寒。
就聽那道溫柔的聲音繼續問道:“來,說說看,是誰給你出的主意,是誰指使的你,給你的藥?”
劉女史幾乎不能自己,緩緩脫口而出,道:“是……是周榮。他說,隻要沒了那該死的皇帝,我們就還會和以前一樣。是他給我的藥……”
“那麼,周榮是誰?”
賈環不疾不徐的問道。
劉女史哭腔道:“周榮,周榮是鹹福宮的內侍。”
“嘶!”
此言一出,壽萱春永殿上,響起一陣倒吸冷氣聲。
瘋了,都瘋了!
……
寧國府後街,薛家小院,上房內。
“我的兒,怎地一個人就來了?”
薛姨媽笑容滿麵的拉著林黛玉上炕坐下後,慈愛的問道。
此刻,她麵上哪裡還有之前的懊惱悲戚。
倉促間也還是用脂粉敷了敷眼,之前哭的紅腫的眼圈,倒也不是很明顯。
林黛玉看在眼裡,卻不說,她笑道:“不曾一個人呢,外麵還有兩個婆子跟著。如何敢一個人出門,亂糟糟的。”
薛姨媽聞言,笑道:“說的很是呢……可進午飯了?”
林黛玉歪著頭俏皮一笑道:“還未曾,這不是到姨媽這裡來討個擾?姨媽可彆嫌我惹人厭哦!”
薛姨媽聞言愈發高興了,拉著林黛玉的手不放,道:“歡喜還來不及呢,如何會厭?家裡就我一個,你薛大哥整日裡沒籠頭的野馬一樣,望不著家。
你寶姐姐又是個不愛說話的性子,我守著怪沒趣的。
你常來才好,家裡那麼些女兒,我也最喜歡你!”
林黛玉聞言樂不可支道:“姨媽哄我……姨媽在這裡住的沒趣,為何從園子裡搬出來?住在蘅蕪苑裡不是很好?”
薛姨媽歎息一聲,道:“這不是還有你薛大哥嗎?為了這個孽障,我真是操碎了心啊!連你寶姐姐一起,不知為他落了多少淚。
這不……剛剛不知從哪個不要臉的地方回來,取了銀子就走。
我和你寶姐姐一起,是說也說了,勸也勸了,哭也哭了,罵也罵了,可有什麼法子?”
說著,薛姨媽又落下淚來。
一旁的薛寶釵也紅了眼睛,強笑道:“媽,這些事,你跟顰丫頭說甚?沒的讓人跟著一起難受。”
薛姨媽聞言,見林黛玉臉上果然沒了笑容,忙止住眼淚,道:“瞧我,真真是老悖晦了,竟跟你說這些……”
林黛玉笑了笑,道:“沒事,姨媽不跟我說,又同誰去說?”
她認真想了想,然後道:“姨媽,要不,我跟環兒說說,讓他把薛大哥也送進軍裡?
我聽環兒說,鳳哥兒的那個兄弟,以前也是這般,可被他丟進軍裡後,如今被訓的竟成了兩個人。
還有好多這般,先前不大好的人,被送進軍裡後,過個二三年,就都大不一樣了。
環兒還說,若是送到九邊去,效果鐵定會更好些哩!”
薛姨媽聞言,眼淚差點又下來,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家那個孽障,和彆個又不同。
他是天生的魔障,彆說送進軍裡,就是送進太上老君的八卦爐裡,也改不了他的渾性。
再者,如今各處都不素淨。
萬一他在軍裡有個萬一,姨媽也不用活了。
如今雖然整日裡就會花銀子胡鬨,可好歹還有命在。
不過是多費些銀子罷了……”
林黛玉聞言,點點頭道:“姨媽說的也是……”
薛姨媽聞言,又長歎一聲,道:“這也是沒法子的法子了,就為了這個該死的孽障,今兒環哥兒同我借銀子的時候,我才多想了一會兒。也不知,他會不會生了氣去……”
林黛玉咯咯笑道:“姨媽,這是哪裡的話嘛!
環哥兒若是這般小氣,也不是他了……
再說,姨媽又沒說不借。
隻是我先想起來,先父曾將林家的家業都給了環兒。
我猜到他八成也忘了,就順口提醒了他。
姨媽,並不值當什麼的。
我就擔心你往心裡去,才特來瞧瞧姨媽。”
薛姨媽聞言真真是老懷甚慰,憐愛的撫摸著林黛玉的手,慈愛道:“好女兒,竟比我親生閨女還貼心!她就不會這般同我說話,環哥兒好些話也不同她講,她都不知道……”
林黛玉笑的愈發如花兒一般,道:“寶丫頭素來穩重嘛,環兒性子愛玩,怕她訓他,就和小吉祥子一樣。”
薛姨媽聞言麵色一變,不動聲色的看了薛寶釵一眼,然後笑了笑,對林黛玉道:“你寶姐姐,訓小吉祥了?”
林黛玉見薛姨媽當真了,忙道:“不是寶姐姐厲害,是小吉祥給我們耍拳戲,暈了頭沒留意,一腳踢翻了寶姐姐的高幾。當時又有外客在,所以才說了她兩句。不當事的,環兒也在呢。都沒當真……”
薛姨媽聞言,這才鬆了口氣,卻又歎息道:“真真是沒法子,你薛大哥是一點規矩都不講,整日裡四處野。
你寶姐姐呢,卻又總守著禮法……
若是平日裡也就罷了,可在自己爺們兒前還這般穩重,又豈能討喜?”
“媽,你說什麼呢?”
薛寶釵大紅了張臉,嗔道。
林黛玉也羞紅了臉,不知該說什麼。
薛姨媽卻道:“都是許了人家的人了,難道還害羞?
這些本來就是當媽的教女兒的,平日裡給你說了那麼些,半點用都沒有。
顰兒可憐見的,也沒個人講講,她既認我這個姨媽,我就要替她操心。
難不成,就同你一個人講?
日後你在環哥兒麵前坐了蠟,惹了他生氣,我還指望顰兒替你圓圓呢……”
這一番話說的薛寶釵沒了動靜,林黛玉則感動了紅了眼圈兒。
當世禮法,講究五不娶。
當頭一條,便是失怙長女,不可為家門大婦。
原因是少了教誡。
沒有母親的言傳身教,許多女兒家的規矩都不懂,就會被人輕賤了去。
這其實也一直都是林黛玉心中的隱痛……
如今被薛姨媽這番話說的,豈有不感動的?
她紅著眼圈兒,感動道:“姨媽待我這般好,日後,我定會幫著寶姐姐的……”
薛姨媽聞言,笑的更慈愛了……
……
與寧國府隔街相對處,便是新近半年才起的明珠公主府。
府內前有影壁禦道,後有花園馬場,假山活水,閣樓重宇,氣象萬千。
正堂上首,還懸掛著當今禦筆親書的“靜怡堂”。
寢宮正房內,還有一牌匾,乃是太上皇親書的“肅嫻禮範”。
是真正親王府的規製。
此刻,贏杏兒靜靜的坐在後堂廂房內偏主座上,空著主座……
她看著下麵一個麵無表情的嬤嬤,道:“這麼說來,如今東府裡,最受寵的,就是林鹽政的女兒林黛玉。最有謀算的,就是皇商薛家的那對母女了?”
底下站著的嬤嬤點點頭,道:“正是,據說,薛家那婦人極有心機和手段,籠絡的駙馬內宅的幾個女人,都對她極親近,還讓她們都喚薛家女為姐姐。”
贏杏兒聞言失笑道:“那林黛玉也喊?”
嬤嬤道:“此女雖然聰慧過人,可畢竟年紀太幼,哪裡是薛家婦人的對手。
而且,她性子似乎和駙馬很像,不喜世俗拘禮,不大在乎這些,便也跟著喊了……
公主,薛家母女……薛家女尚好,可她那母親,似極不甘心讓薛家女做妾。
雖然名分上怕是沒法子了,可卻還是想讓薛家女做事實上的大婦。
不過,她也不算壞人,手段不算陰毒。”
贏杏兒有些無趣的歎了口氣,又嗬嗬笑道:“陰毒?她也敢才成,真當環郎是糊塗人嗎?
罷了,現在外麵情況太過緊張,咱們暫時不好有什麼動作。
若是急著出手幫環郎,反而會引起那位的注意,適得其反。
既然環郎這般喜歡林家那小丫頭,我就幫她一把吧。
省的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銀子。
傻丫頭……”
……
ps:站在客觀的視野上來看,薛姨媽的做法的確不地道。
但是作為一個母親,應該說也無可厚非,畢竟誰也不是聖人,都有私心。
而且,她也未曾用什麼見不得光的手段。
不過,機關算儘,來了個更能算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