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與實際結果,相差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最恐怖,就是她縝密的心思,一環套一環的解密。
到現在,有的關節賈環都還沒想明白……
而且,她極為果斷。
根據對太上皇和皇太後的了解,直接否決了最具乾擾性的兩個迷霧。
再大膽的假設推斷……
這說來容易,想要做到,又何其之難?
其實每個人都自認為聰明,總會多想一些,但越是多想,越想考慮的全麵,卻往往正好落在了彆人設的陷阱內。
而真正的聰明人,卻可以從一團亂麻中,果斷的找準切入點,然後排開疑霧,找出真相。
這,就是智者和平庸之人的區彆。
和贏杏兒相比,毫無疑問,賈環是後者……
贏杏兒沒有說大話,如果她沒有被困在感業寺,斷了和外界的聯係,那位帝王師想要成事,怕絕沒那麼容易。
而當日贏杏兒不得不入感業寺出家,卻是被皇太後和忠順王所逼。
再想想今日,這兩人落魄之局……
時也命也!
不過所幸的是,贏杏兒,如今是他的人,對他極為坦蕩,也極有利……
否則,賈環才真正要頭疼了。
“嗬……”
賈環忽然一笑,前世,總去想,那些有一個極厲害的老婆的男人,是怎樣一種體會。
沒想到,今世真發生在他身上了……
難怪有人說,贏杏兒若為男兒身,那麼忠順王未必就沒有希望。
她身上確實擁有帝王之姿!
不過想起臨走前,贏杏兒的叮囑,賈環的麵色又微微一變。
不要和宮裡那位,走的太近……
這句話,已經有好幾人這般對他說了。
今日,贏杏兒又說了一遍。
“呼……”
輕輕呼出一口氣後,賈環朝榮國府走去。
……
西路賈母院,榮慶堂。
走上抄手遊廊,賈環就感到氣氛有些不對。
往日一看到他,就巴巴上來請安討賞的丫頭子,此刻都鵪鶉一樣老老實實的站在走廊下。
連那名叫角兒的小丫頭片子,也一本正經的站在門口,這回沒有搶著給賈環撩珠簾了,大眼睛裡閃過一抹遺憾。
賈環見之眉尖微微一挑,正想問點什麼,就聽裡麵忽然傳來一聲厲喝聲:“掌嘴!!”
正是賈母滿是怒意的聲音。
賈環聞之麵色一變,想起昨日薛寶釵之言,連忙自己撇開門簾,走了進去……
榮慶堂上的氣氛,要比遊廊上凝重百倍。
跪了一地的丫頭。
旁邊還站著幾位麵無表情的老嬤嬤,正在打地上一個丫頭的臉……
那個丫頭赫然是……怡紅院的晴雯?
看著被一耳光打倒在地,右臉迅速腫起的晴雯,卻一聲不響,隻是落淚的倔強模樣,賈母見之更怒,一迭聲的喊道:“打!再給我狠狠打!”
那位嬤嬤聞言,抓著晴雯的頭發將她拽起,就要再動手,賈環忙道:“住手!”
這時,鴉雀無聲的堂上眾人,才看到他的到來。
不約而同的,悄悄齊聲鬆了口氣……
賈母坐在軟榻上,氣的麵色鐵青,眼睛裡冒著火,身旁坐著抽泣的賈寶玉……
一旁處,薛姨媽臉上滿是尷尬。
下麵,姊妹們都麵色淡淡,比較奇特的是,薛寶釵和林黛玉兩人一左一右的坐在史湘雲兩邊,一人拉著她一隻胳膊,不讓她動彈……
而薛寶琴,則一直垂著頭。
其她姊妹的臉上,也都不大好看,有的畏懼,有的不忍,有的皺眉……
“老祖宗,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誰敢惹你生那麼大怒氣?”
賈環滿臉笑容的走上堂,先與眼中浮現喜色的薛姨媽點點頭,然後對猶自氣不可耐的賈母笑道。
賈母似乎更怒了,顫著手指著下頭的晴雯道:“真真是沒想到,園子裡竟有這等沒有規矩的賤婢!!
還敢欺負主子,給主子臉子看!”
賈環看了眼眼神木然,俏臉上紅腫的有些可怖的晴雯,轉頭對賈母笑道:“老祖宗,不能吧?
孫兒記得,這丫頭是賴嬤嬤送你的,然後你又送給了二哥。
上回孫兒也見過,對二哥忠心耿耿啊……”
“呸!”
賈母對著下麵狠狠的啐了口,怒道:“這個賤婢也敢稱忠心?
我真真是瞎了眼,竟送了這麼個東西給寶玉,差點沒把我的寶玉給氣出個好歹!
我素來也不管家,再沒想到,家裡的奴婢已經沒王法到了這個地步!
你們當的好家!!”
此言一出,如今正在管家的李紈麵色頓時一變,愧疚不已。
而如今正管著園子裡人事的賈探春,也站了起來……
賈環見賈母真氣著了,連素來敬幾分的李紈的麵子都不給,身子都有些顫了,忙笑道:“老祖宗,多大點子事?也值當你這麼惱火?
二哥一個男人,還能給丫鬟氣了去?”
說罷,直接看向賈寶玉,道:“二哥,你哭什麼?說,怎麼回事?”
賈寶玉聞言,深歎息一聲,頭也不抬,輕輕搖了搖,道:“罷了,三弟,我說了你也不懂……”
我艸!
賈環生生給氣笑了,跟賈母告狀道:“老祖宗您聽聽,二哥這叫什麼話?
您再不主持公道,我捶他了啊!”
賈母聞言也氣笑了,癟著嘴笑罵道:“你敢!沒讓那個賤婢把寶玉氣死,就算好的了!
環哥兒,你是沒見那個情形……
寶玉說一句,這丫頭能厲害的頂十句,把我的寶玉氣的,臉都成紫的了,流了一臉的淚,身子都打著顫。
你說說,何曾見過這麼沒王法的丫頭?”
賈環看了眼下方垂著頭木然跪在那裡的晴雯,又掃了眼站在一旁的襲人……
轉過頭道:“就算拌嘴,也總有個緣頭吧?到底為了啥?”
賈母聞言,麵色一滯,眼睛掃了眼下麵寶琴的位置,輕輕哼了聲,道:“你們都哄著我,瞞著我,我今兒才知道,下麵下人裡,竟有那樣可惡的人。
她們大肆造我寶玉的謠言,說各種難聽的話。
還說寶玉指使丫頭,欺負排擠金釧,快把人逼死了……
這話傳出去,寶玉以後還如何娶親?
我原也將信將疑,以為寶玉被哪個給教唆壞了。
可我去了怡紅院後,還沒進門,就聽到院子裡麵在吵嘴。
我當是寶玉在欺負哪個,可再也沒想到,你寶哥哥竟被欺負成了這般!!
見了我,眼淚都止不住的掉!
看的我心都碎了……
我平日裡都舍不得罵一聲,你這個賤婢倒是膽子大的狠!
真是豈有此理!!
還有你們,平日裡眼睛都看不到嗎?
就任你們寶哥哥被底下的丫頭欺負的哭?”
賈母越說越惱,一拍軟榻高聲喝道。
此言一出,除了薛姨媽外,滿屋子的姊妹都站了起來……
賈母依舊氣不過,對下麵喊道:“打,再給我狠狠的打!我倒要看看,她還敢不敢再頂嘴……”
“誒誒誒……”
賈環忙拉住護孫心切,要替賈寶玉報仇的賈母,笑道:“老祖宗,先等等,讓孫兒問問,問清楚再打。總要問個明白,她到底吃錯什麼藥了吧?
萬一,背後再有人挑唆呢?”
此言一出,賈母麵色一變,眼神愈發淩厲起來。
而下麵的姊妹們看向賈環的目光則有些異樣起來,史湘雲看起來都快炸了……
“咳……”
賈環先安撫的看了姊妹們一圈兒,然後乾咳一聲,看向跪在下麵的晴雯,道:“晴雯,本官問你……”
“不許耍笑!”
沒等賈環活躍開氣氛,這條路就被賈母厲喝著堵死了……
賈環知道賈母真氣著了,應該不隻是因為晴雯和寶玉拌嘴的事,多半……
根子還在薛寶琴身上。
隻是晴雯太過倒黴了些,就是不知道,裡麵有沒有站著的那位襲人的手筆……
襲人此刻正麵帶擔憂憐惜的看著晴雯……
賈環瞥了她一眼後,對跪在下麵一動不動的晴雯道:“晴雯,你彆梗著,老祖宗不是不明道理的人。你素來和二哥親近,難免有拌嘴的時候。
你把事情說清楚了,沒多大事。
你越是這樣梗著不說,越不頂用,還氣壞了老祖宗……
反而陷二哥於不孝之地!”
“呸!”
晴雯還沒開口,賈母又不願意了,惱道:“環哥兒,你胡說什麼?
你寶哥哥最孝順不過,分明是這賤婢的錯,和寶玉什麼相乾?
你這話傳出去,讓多心的人聽了,豈不壞了你寶哥哥的名聲,他以後還如何說親?”
賈環聞言抽了抽嘴角,道:“是是是,寶二哥是天底下最孝順的人,我伏他……”
說罷,又對晴雯道:“你是聰明人,早點說清楚,好早點斷案。
這一屋子主子悶在這裡,一點都不喜慶,你罪過可就大了。”
晴雯聞言,緩緩抬起頭,頭發披散淩亂,杏眼紅腫成了爛桃胡一般,右臉上那個巴掌印,紅腫駭人。
她沒有看賈環,隻是靜靜的看著賈寶玉……
賈寶玉似有所感,也悄悄的抬起頭,看了眼晴雯,見到她臉上的傷後,吸了口冷氣,好似看到精美的瓷器被劃了道口子般,頗為心疼。身子動了動,手往前伸了伸……
隻是,再對上晴雯那含有百種深意的眼神時,他竟又垂下頭去……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