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似沒看到麵色巨變的諸人,對身旁索藍宇點了點頭。
索藍宇笑著揮了揮手,便有數十個小廝入內,每人手捧一精致木盒,送與堂內每個族長手中。
惠安堂內一時間鴉雀無聲。
那些員外們,一個個麵色凝重的看著送入他們手中木盒內精美的銀鈔。
二十文、五十文、一百文……
一兩、二兩、五兩、十兩、二十兩、五十兩、一百兩……
所有人的麵色都嚴肅到無以複加。
好些家中有錢莊生意的,麵色更是難看之極。
為首一老者,一雙保養極好的手,甚至都顫抖起來。
他深吸了口氣,看向賈環,澀聲道:“寧侯,這……不是銀票啊,這是……寶鈔。”
“嘩!”
雖然心中都早已確定,可這老者說出後,眾人還是一片嘩然。
他們想過今日會出大血,可卻絕沒想到,人家不隻是想要些好處,而是想將他們當成錢莊提款號。
大明寶鈔,這是世上商賈最恐懼也最厭惡,曾讓無數商賈傾家蕩產,家破人亡的東西。
賈環這時笑道:“諸位儘可放心,大秦銀鈔和前明寶鈔,是完全不同的兩樣東西。
本侯是懂一些經濟之道,明白前明寶鈔是何等的喪心病狂。
彆說我一區區國侯,縱然陛下想發行,都絕無可能。
諸位手中的銀鈔,與前明寶鈔最大的不同,便是諸位可以隨時用寶鈔兌換等數目的銀子。
尤其是在金陵城銀行總部,哪怕你要提一百萬兩現銀,隻要提前三天預約,三日後,便可來帶走銀子。”
賈環說的雖然斬釘截鐵,可那些人自然不會相信。
寶鈔,卻是比搶劫都狠,來錢都快。
他們以為,沒人能抵擋住那種誘.惑。
眾人都默然無聲,看著木盒內精美的銀鈔……
他們不說話,賈環也不急,自顧自的喝著茶,等他們的反應。
看到他這幅做派,為首那老者,長歎息一聲,道:“寧侯,可否……可否稍退一步。
我等,每家願兌二十萬兩的銀鈔。
一共一百四十八家,就是二百八十萬兩銀子。
老朽……再多出二十萬,湊夠三百萬兩,不知……”
“老頭兒,你將本侯看成什麼人了,刮地皮的嗎?”
賈環皺起眉頭,看向那老者問道。
那老者聞言,麵色漸漸苦澀,搖頭道:“旁人不知寧侯手段,我等又豈能不知?
寧侯點石成金之術,縱然陶朱公再生,怕也不過如此。”
賈環奇道:“那你什麼意思?”
老者緩緩道:“寧侯,老朽相信,寧侯辦大秦銀行的本意,是好的。
若真能如寧侯所想,以銀鈔取代金銀流通,更是件利國利民之幸事。
但是……
寧侯,一旦銀鈔發行天下,取金銀銅錢而代之。
能監管的住倒也罷,一旦失控,便是天崩地裂的禍事!
無數家族辛苦積累的財富,就會變成飛灰。
到那時,其禍更勝寶鈔。”
賈環一直盯著老者,看了一會兒,道:“你是……”
老者躬身道:“老朽金陵陳家,陳逸生。”
從其他人對此人的尊崇目光看來,這老者在江南諸家族巨室中,地位威望極高。
賈環點點頭,緩緩道:“江南不愧為文華之地,果然人傑地靈。
你所擔憂的事,本侯也思考過,並尋出了解決之道。”
陳逸生道:“敢聞其詳。”
賈環道:“除了最嚴格的規章製度外,大秦銀行的股東,需要為銀行的運行,提供最強力的保護。
除卻天家為大股東外,銀行股東還有宗室王公,有武勳親貴,有內閣閣臣,還有些民間隆望之族……
有這些勢力的保護,能夠逼迫銀行的人,幾乎不存在。
而銀行的管理權,卻又是獨立自主的。
銀行將會專門聘請一些有能為的掌櫃的,代為管理運作。
縱然股東,也不得無故乾涉。
本侯不敢說此法萬無一失,可保萬年。
連江山社稷,都未必能傳承萬載,更何況一個銀行?
但本侯可保證,百年之內,銀行絕不會出現陳老員外擔憂之事。
待百年後,銀行也就不是哪個可以輕易覬覦的存在了。
陳老員外以為如何?”
陳逸生聞言,緩緩道:“縱然寧侯有萬全之策,老朽以為,何不再放開些。不以銀行銀鈔為單一的流通錢幣,準許其他錢莊的銀票和銅錢金銀共存。
如此,豈不才是萬無一失?”
此言一出,其他人紛紛附和道:“如此方為萬全之策,還望寧侯三思。”
賈環忽然一笑,他發現這些人能站在這裡,能維護家族百年不倒,還真是很有些道行。
說到最後,反而將了他一軍。
道理,似乎站在他們那邊……
賈環看著陳逸生道:“若本侯沒有猜錯,金陵城最大的隆裕錢莊,就是陳老員外家的產業吧?”
陳逸生仙風道骨般的氣度,微微一滯,點頭道:“寧侯所料不差,隆裕錢莊,正是陳家百餘年來的家業。”
賈環聞言,笑容漸漸變冷。
他本還奇怪,這些家族的動靜怎麼會這麼大。
豪門從來無親情。
那些被他圈起來的子弟,縱然出色非凡,卻也沒重要到讓他們家族花費這般大的力氣,擺明了上門給他敲詐一番。
哪家不是子孫滿堂?
對於這些百年華族而言,舍棄一個子孫,再培養一個就是。
現在,賈環才明白過來。
這些人的根本意圖,並不是想來和他討要各家子孫。
他們是來和他談判,不要行長安舊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