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
渭水河一支流,河畔邊緣一凸起的土坡高地上。
坐著一年輕人,一個孩子。
看兩人親近的模樣,應是父子。
一大一小兩人肩並肩坐在一起,指著河水裡的近百個光屁股年輕人,都笑的前仰後合。
這兩人,正是賈環和賈蒼。
上回賈蒼帶著賈芝和巧姐兒去南市逛了次街後,賈環就知道這孩子喜歡出去逛,不喜歡被約束在家裡。
蛇娘也證實了賈環這一想法,賈蒼在苗寨時,就敢往大山裡鑽。
若非如此性格,他也不敢一個人上路到神京都中尋父。
雖然蛇娘對賈蒼的這一性格十分頭疼,但賈環卻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男孩子不皮實一點,不心懷遠方,長大後也沒出息。
出息不出息倒是其次,賈環隻希望,賈蒼未來能活的很好,多看看這世間的風景。
所以,他堅決反對蛇娘對賈蒼下禁足令,自己得閒就帶著孩子到處逛。
自然,尋常時也會帶上賈芝和巧姐兒,隻要她們願意。
不過兩個小姑娘並不像賈蒼那般貪頑,跟著逛了幾回後,還是更喜歡在家裡安靜些頑耍。
因此,後來便多是賈環帶著賈蒼出來見識……
自定下出征海外之策後,都中各勳貴門第中的俊傑人才,都被安排拜了靖海侯施世綸為師,學習海戰之法。
而果然不出賈環所料,那夜在賈家遊船上的玩樂,便是這群衙內的最後一次狂歡。
第二天,一群往日裡整天在都中各坊市街道耀武揚威惹是生非的衙內們,就忽然全都銷聲匿跡在神京百姓的眼中。
因為他們被靖海侯府的家將統統趕上了船,十天之內不準下船。
吃喝拉撒睡,全在船上。
越是大風下雨時,越是如此。
十天來,可把這群人折騰酸爽了。
尤其是才從西北上京的那群衙內,那可都是地地道道的旱鴨子!
待好不容易大家熬過最艱難期,適應了船上顛簸的生活,終於可以下船了。
可下了船後還沒歇息兩天緩口氣,接下來,靖海侯府的家將又強迫他們每日裡在渭水河裡學浮水。
借口是若連遊水都不會,日後還是彆上船的好,因為一定會被淹死。
學遊水……
老天爺,這天兒可馬上就要十月了。
渭水河裡的水,不說冰冷刺骨,也已經帶上了重重的寒氣。
每次下河時,那場景……
鬼哭狼嚎!
每每這時,賈環就會帶著小賈蒼出現。
父子兩人能一起笑上半個時辰……
若是換個人帶兒子來笑話他們,那群衙內能把他父子二人沉到河裡喂王八。
可遇到這一對父子……
非但招惹不起,每次還得打招呼問安。
那滋味兒,“痛快”……
“蒼兒,看這些叔叔們學遊泳,咱們已經瞧了三回了。你有沒有從他們身上學到點什麼?”
賈環看著笑嗬嗬坐在他身邊的兒子,笑問道。
小賈蒼聞言,小手抓了抓腦瓜,笑嘻嘻的看著賈環,點點頭。
這已經不是賈環第一次這樣問了,以前每一次出來,也都會這樣問。
開始時賈蒼還有些緊張,可發現不拘他說什麼,賈環都會讚他,誇他,然後再教他一些事,賈蒼就不再害怕了。
這回也一般,他樂嗬嗬的看著賈環,道:“爹爹,那位叔叔老不敢往河裡跳,我想著,他若早點往裡跳,如今許是已經學會了哩!”
賈環點頭道:“蒼兒說的極對,這就叫,做事要果決!如果是已經知道,這是自己一定要做的事,就不要拖拖拉拉。
當出手時就出手,就像蒼兒說的那樣,他若三天前就果斷跳到水裡,不至於至今也做不到。”
說著,賈環忽然大聲道:“許崇,再不敢下水就滾蛋!娘們嘰嘰的,我兒子都瞧不上你,一點不夠果斷!”
下麵那個光著腚,一直站在淺水裡不敢下深水的年輕小夥聞言,麵色登時漲紅。
再看到水裡麵一群幸災樂禍輕蔑的眼神,許崇腦門子都要炸了。
閉上眼睛,荒腔走調的朝天嘶吼一聲:“渭水,額日你先人!!”
吼罷,猛的往前一跳。
“嘩”的一聲,濺起無數水花。
“哈哈哈!”
一眾衙內看他在不及腰深的水裡拚命掙紮,驚恐萬分,都大笑起來。
還是教官下去隨手將唬掉半個魂兒的許崇給提溜起來,等許崇回過神後發現,水隻及腰間,當時就把腦袋藏進了水裡。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小賈蒼也笑的小臉通紅,賈環憐愛的看著他,道:“所以,對於未知的恐懼,可以重視,將他當成一個敵人,但不必將他想的太過可怕,隻要冷靜對待,總會發現對方遠沒有那樣強大。”
小賈蒼樂嗬嗬的看著賈環,抓了抓腦袋,道:“爹爹,我不懂……”
賈環哈哈一笑,道:“沒事,你還小,爹在你這個年紀,還整日裡玩泥巴呢,你比爹聰明能乾多了。”
小賈蒼聞言,樂的合不攏嘴。
賈環笑著撫了撫他的頭,道:“咱們父子時間還長,爹慢慢教你,你慢慢學。
一天聽不懂,就兩天,兩天聽不懂,還有三天。
我兒子這麼聰明,總能聽懂!”
小賈蒼重重點點頭,眼神中滿滿是孺慕之情。
賈環笑著站起身,又拉著賈蒼起來,笑道:“今兒就先到這,你牛爺爺今兒休沐,昨兒郭奶奶打發了兩三撥人到家裡傳信兒,讓咱爺倆兒一定記得去鎮國公府。
你牛爺爺最喜歡你了!”
賈蒼聞言,小臉兒咧嘴笑道:“牛爺爺喜歡爹爹,郭奶奶喜歡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