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煌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視線,綾羅仙子依舊愣在原地,偶有彼岸族人在此處掠過,但似乎沒人能看得到她。
“他最後不僅對我道謝,還喊我綾羅先祖。”
“是在耍小孩子脾氣麼?”
她喃喃輕語,心思百轉千回,正如她的身一樣,旁人完全無法揣測。
“還是說,他真的失落了生氣了?”
“我於他而言,真有他表現的這般重要麼?”
白煌似乎從來都極擅長讓仙子胡思亂想,不管是正在成長的小仙子,亦或是心境已經趨於完整的“老仙子”。
這麼些時代在她身下輪回而過,這麼多的生靈在她眼前起起落落,能在接觸完以後讓白綾羅陷入沉思的人,還真沒有幾個,或者說根本沒有。
她默默回想,上次如此認真考量一個人的言語,還是祖上指點她修行之時。
真正走進她漫長生命裡的生靈確實不多,至於男人,隻有兩位,一老一小,老的太老,小的太小,一個撫養她長大,一個算是被她撫養長大。
關係稱得上詭異,情感也非常詭異,印象中,她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她從小便孤零零的在白墓中長大,除了那個沉默寡言的老人外,隻有一條斑斕綾緞伴隨著她。
老人告訴她,說她是白家人,在第一回因為修道負傷時,看著自己的白色血液,她終於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也終於記住了這句話。
於是她努力修道,發誓要為白家做出一些事來,隻是很可惜,她的抱負與熱血似乎並無用武之地,白家已然永恒不落,又何須自己托舉?
再說了,有那個老人在,她又算得了什麼?
她努力了一輩子,把很多很多的生靈全都甩在了身後,但卻連那個老人的一句誇獎都換不來。
直到某一天,她看到那個老人變了,他第一次顯露出了除卻沉默以外的其餘情緒,他竟然在笑,那笑容在他的老臉上是那麼的罕見與刺眼,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現了那個被他抱在懷裡的嬰兒……..
那一刻,她堅信這個孩子是比她成功的,起碼,他剛出世便贏得了她一輩子都換不來的東西。
她不可抑製的對那個孩子起了心思,好奇也好不甘也罷,總歸她的心動了,第二次為了生靈而動,她探索他,琢磨他,抱他親他,想尋找自己起念的源頭。
或許一切的宿命糾纏都有一個可以追溯的源頭,那她與白煌的呢?
是那一抱,是那一眼吧。
是那個孩子在她懷裡抓起她白發的一瞬吧。
她這一琢磨,便是無儘歲月輪回,或許剛開始自己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有什麼特殊厲害之處,但後來,她也不曉得了…….
這孩子也爭氣,成了她的依托圓了她的心境,她記得清楚,那一回她終於在百尺竿頭走出一步時,那位老人終於點頭,說她還不錯。
隻是她當時有些恍惚了,這話到底是在誇她,還是在誇那個成全了她的小東西?
也或許她那時已經不在意了,比起誇她,她更希望彆人誇她的小東西。
這人的心啊,實在是太難琢磨了,她與他,到底是什麼時候變了呢?
她想不起來了,真的想不起來了………
許久後她回神,又看向白煌離開的方向,看著看著,她又想起他剛才的言語來,她不由得小臉一黑,氣上心頭,
“他媽的,你還好意思說老娘?是老娘不出來見你麼?你他媽整天鶯鶯燕燕忙得不亦樂乎,老娘排隊都排不上!”
“再說了………再說了………”
說到這裡,綾羅仙子語氣罕見的柔弱了下來,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再說了,這一路上你這狗東西給老娘看了那麼多場大戲,你讓老娘怎麼麵對你?說你長大了就是長大了,老娘又沒騙你,你不要臉,本仙子還要臉呢!”
“唉!早知道便不出來為你護道了,不看倒還清淨些。”
“不行!總歸是要有人為你護道的,你這色胚又點名要女修,要是被家裡其他人看了去更不行!”
“不行不行,白家女人也不行!”
仙子不愧是仙子,竟然就這麼跟自己鬥起來了。
而另一邊,回到寢宮的白大官人拿出一壺老酒,剛一開壺,那曆經歲月的濃厚酒香便撲麵而來撞了個滿懷,他看著壺嘴,自言自語,
“不愧是老酒,隻要開了口子,便會主動獻上滿懷芬芳麼……..”
說著話,他給自己斟了一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仔細回味著,半晌後才眯起眸子慢悠悠開口,
“辛辣而熱烈,這老酒果然不是誰都能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