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啟元不假思索道:“兒子跟李先生聊了兩個時辰,他對朝政時局的看法都讓我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這是流於表麵的,更深層次的你還沒有看到。”
朱厚照麵色肅然道:“李東陽不隻是你爹我的老師,更是三朝元老,在朝在野,都有極高的威望。”
“如今的朝廷重臣,如楊一清,王鏊,費宏,毛紀,梁儲,王佐,王瓊等人皆與之私交甚好。”
“各地官員之中,就有很大一部分是出自其門下。”
“這樣的人,威望太高,號召力太強,若為有心人所用,能夠掀起的聲勢絕對不小。”
他意味深長告訴自己的兒子:“像李東陽這樣既有極高威望,號召力還特彆強的人,即使不在朝堂聽用,也不能讓他為彆人所用。”
帝王之道,用人之道。
什麼人能夠重用,什麼人不能用,什麼人能信,什麼人可用不可信,什麼人不信不用但必須防一手,朱厚照早就做出了一個標準總結。
李東陽儼然就在可以不用但必須防一手的範圍之內。
以李東陽的威望號召力,如果跟安王鬨起來,他這太武朝朝局都會發生一陣騷亂。
朱啟元愣愣的看著朱厚照,陷入了沉思,連自己的老師,都不完全信任,這就是所謂的皇帝嗎?
此時此刻,他終於有點明白為什麼文武百官都對朱厚照又敬又畏,為什麼朱厚照會始終給他一種孤寂的感覺,因為皇帝本身就是孤寡的代名詞。
誰也不信,誰都算計,無時無刻不在算計這,算計那,衡量利益得失,在權欲的快感中逐漸失去自我,無情無欲,冷酷唯我,這就是皇帝。
“好好想想吧!”
朱厚照拍了拍朱啟元肩膀,將皇權的殘酷明明白白擺在朱啟元麵前,或許是殘酷了點,但學會接受現實,是通往上位者的第一關。
江湖,教會了朱啟元在險惡的環境中該怎麼生存,而他,要教會朱啟元該怎麼做一個上位者。
上位者,在普通人眼裡,就是錦衣玉食,榮華富貴,而真實的上位者,算計與被算計,利益與權勢的衡量,需要考慮的地方涉及方方麵麵。
去混江湖,朱啟元已經是合格的江湖人了,可作為上位者,他還差得遠,看待問題總是流於表麵,仍然不夠成熟老練。
“從明天起,你便去監國吧,朝堂上那些個老狐狸會讓你明白,要擺弄一個國家,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朱厚照心念一動,決定燒上一把大火,讓這把火點亮朱啟元的眼睛,讓他徹底看清政治的真麵貌。
他當初不也是在跟群臣的勾心鬥角中成長起來的,他相信他的兒子不會比他遜色。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嘛!
“監國,我?”
朱啟元張大了嘴巴,有些難以置信,就他這兩下子,去監國,難道就不怕他搞得一團亂。
“對。”
朱厚照重重點頭道:“你也彆怕玩不轉,你爹我十六歲登基,不也照樣走過來了,何況你背後還有我給你兜底。”
“放心放手去做吧,爹,給你鎮場子。”
話語聲鏗鏘有力,渾身霸氣側漏,朱啟元可不是當年隻能靠自己的他,朱啟元背後有他撐腰,他倒要看看,群臣跟朱啟元之間能碰撞出怎樣的火花來。
“是。”
朱啟元知道自己老爹一旦做了決定,便不會再做改變,隻能苦著臉應下來。
這一幕要是讓朱棣哼哈二將之一的朱高煦看到了,估計能氣得吐血,想他朱高煦苦求監國而不可得,朱啟元卻是得到了,還一臉不情願的樣子。
貨比貨,難相比,人比人,氣死人。
獨生子與吃餅男,終究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