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雅之是何等敏感之人?他很快就感受到了慕容德那看似熱情笑容下的冰冷提防,以及對他這類流亡將領有意無意的壓製。權力欲未能滿足的失落感,寄人籬下的屈辱感,加上對慕容德控製的不滿,像毒蛇一樣噬咬著他的心。那顆不安分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這位“作死大師”的南燕副本,即將開啟一個更加瘋狂、也更加致命的關卡。
五、致命“劇本殺”:密謀刺駕與“隊友”的神助攻
時間來到公元404年,廣固城的空氣裡,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的緊張氣息。一個驚天動地的陰謀正在陰暗的角落裡悄然滋生。總策劃兼總導演:高雅之先生。
他的動機?複雜且危險,充滿了典型的“高氏風格”。
權力饑渴症晚期:在南燕混了段時間,發現給的官還不夠大,權還不夠重,離他夢想的“位極人臣”或“擁立之功”差太遠。
被迫害妄想加劇:總覺得慕容德在針對他,壓製他,不信任他部分可能是事實,部分是高少爺的“加戲”)。
賭徒心態發作:亂世嘛,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慕容德年紀大了時年已69歲),南燕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鮮卑貴族間、胡漢間有矛盾),正是火中取栗的好時機!
路徑依賴:上次反桓玄靠的是“擁立”想呼應劉裕),這次乾脆自己來“擁立”個更大的!
計劃大膽或者說瘋狂)得令人窒息:聯合一部分對慕容德統治不滿的青州本地豪強,再拉攏一些在權力分配中失意的鮮卑將領,密謀在宮中刺殺皇帝慕容德!成功之後怎麼辦?高雅之連“新老板”都找好了:擁立另一位也在南燕避難的東晉宗室——司馬休之晉宗室,司馬恬之子)做傀儡皇帝。司馬休之:人在家中坐,皇冠天上來?這盤棋,下的可是弑君篡國、改朝換代的大棋!野心膨脹到了極點。
為了增加這個“高風險高回報”項目的成功率,高雅之覺得需要拉一個重量級人物入夥。他瞄上了慕容德身邊的重臣——司空劉軌。劉軌位高權重,深得慕容德信任,如果他加入,計劃成功率飆升!
這一步棋,堪稱整個“作死”行動中最“點睛”的一筆,完美詮釋了什麼叫“豬隊友”和“所托非人”。劉軌是什麼人?那是官場沉浮幾十年的老油條,政治嗅覺比狗還靈。麵對高雅之拋來的“橄欖枝”或者說“催命符”),劉軌心裡恐怕瞬間刷過一萬條彈幕:“這小子瘋了?”、“想拉我墊背?”、“富貴險中求?不,這是送死路上插隊!”但老狐狸臉上波瀾不驚,甚至可能露出“英雄所見略同”的激動表情,拍著胸脯表示:“高兄!此計大妙!吾早看那老兒指慕容德)不順眼了!算我一個!”高雅之大概心中狂喜:大事可成矣!
然而,劉軌轉身離開高雅之視線的下一秒,可能就一路小跑或者至少是健步如飛)直奔皇宮而去:“陛下!不好了!高雅之那廝要造反啦!他還想拉臣下水,臣對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鑒啊!……”這波操作,堪稱“反水界”的教科書典範。
eover:廣固城外的血色終章
劉軌的告密,如同在即將引爆的炸藥桶上點了根火柴。更戲劇性的是,仿佛嫌高少爺死得不夠快,另一位重量級人物——征南司馬卜珍,幾乎也在同一時間向慕容德舉報了這起驚天陰謀!史載:“高雅之謀反,征南司馬卜珍告之”)。好嘛,雙重告密,鐵證如山!
慕容德聞訊,估計先是驚出一身冷汗,繼而龍顏大怒:好你個高雅之!朕好心收留你,給你官做,你竟敢密謀弑君?!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老皇帝展現出了亂世梟雄的狠辣與效率,雷厲風行地下令:抓!給我狠狠地抓!一個都不許放過!
廣固城內,瞬間腥風血雨。參與密謀的青州豪強、鮮卑將領,紛紛被如狼似虎的禁軍從被窩裡、酒桌上拖出來,砍頭的砍頭,下獄的下獄。清洗來得又快又狠。
高雅之和劉敬宣作為核心主謀,消息還算靈通或者純粹是運氣好沒在第一批抓捕名單裡)。眼看事情徹底敗露,廣固城已成死地,兩人當機立斷也可能是慌不擇路):跑!趕緊往南跑!回東晉!隻要過了邊界線,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這對“患難與共”的舅哥高雅之是劉敬宣的妹夫)兼“作死搭檔”,帶著少數幾個心腹,趁著夜色或混亂,倉皇逃離了廣固城,踏上了南逃之路。馬蹄聲碎,心膽俱裂。他們大概祈禱著能像上次投奔南燕一樣,再次絕處逢生。
可惜,幸運女神這次徹底休假了。慕容德豈能放虎歸山?南燕的追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獵犬,循著蹤跡緊追不舍。很快,在廣固城南下的某處荒野官道或山林之間,疾馳的逃亡者被如狼似虎的追兵截住了去路。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沒有主角光環的高雅之,最終倒在了南燕追兵的刀鋒之下,殞命於公元404年的逃亡途中。劉敬宣命大或者說運氣好到爆棚),史料記載他成功“單馬走”,曆經千辛萬苦,竟然真的逃回了東晉,後來還跟著劉裕混得不錯,這是後話。但我們的高少爺,他跌宕起伏、充滿“作死”精神的一生,就在這異國的荒郊野嶺,畫上了一個倉促而血腥的句號。
從渤海高氏的貴公子,到東晉的太守、劉牢之的乘龍快婿;從餘姚敗將,到桓玄的死敵;從南燕的流亡“貴客”,到圖謀弑君的逆賊;最終成為無人收殮的荒野枯骨。他的人生軌跡,像一條急速下墜的拋物線,充滿了令人啼笑皆非的諷刺和深沉的悲涼。那把曾經閃亮的“金湯匙”,最終沾滿了泥土和血汙,遺落在曆史的塵埃裡。
七、曆史的哈哈鏡:一隻“螳螂”的宿命與回響
高雅之嗝屁了,但他的故事還沒完。他的“作死”生涯,就像一麵充滿黑色幽默的哈哈鏡,映照出東晉末年那個特定群體——門閥武將的困境、掙紮與必然的悲劇。
“金湯匙”的脆響和士族光環的破產記:高貴的渤海高氏門第,牛逼的劉牢之女婿身份,開局確實給了他頂配資源和人脈。這就像遊戲開局送神裝。但在皇權崩解、強人桓玄、劉裕、慕容德等)憑實力說話的叢林時代,門第的光環和姻親的關係網,在絕對的武力碾壓和政治清算麵前,脆弱得如同精致的玻璃器皿。當嶽父劉牢之政治破產自殺,當親爹高素被桓玄像捏死螞蟻一樣殺掉時,“士族”這塊招牌,既不能保命,也不能報仇。它成了一種虛幻的安慰,甚至可能麻痹了他的判斷,讓他誤以為自己的“身份”足以支撐其巨大的野心。
“雙麵膠”還是“牆頭草”?亂世投機者的末路:高雅之的行為軌跡,活脫脫一部《論如何在亂世中精準站錯隊》的教材。為報父仇反桓玄動機合理),失敗後立刻叛晉投燕生存選擇);在南燕稍感不如意,又立刻策劃叛燕弑君野心膨脹)。這種反複橫跳、毫無底線的“雙叛”甚至“多叛”)行為,固然有他個人權力欲極度膨脹的內因,但更深層反映的,是東晉末年皇權徹底真空後,那些失去了傳統效忠對象皇帝和朝廷權威蕩然無存)的門閥武將們的集體迷茫與困境。他們在各大割據梟雄桓玄、劉裕、慕容德等)的夾縫中,試圖用背叛和投機來尋找新的生存空間和權力位置。然而,他們往往高估了自己的實力和利用價值,低估了梟雄們的警惕性和手段。高雅之就是典型:他以為自己是棋手,其實在慕容德等人眼中,他頂多是顆有點用但也隨時可棄的棋子,甚至是不穩定因素需要清除的“癬疥之疾”。
螳臂當車:不自量力的經典注腳。縱觀高雅之的關鍵“作死”節點——反抗手握中樞重兵的桓玄,密謀刺殺根基深厚的老狐狸慕容德——他的力量與他要挑戰的對象相比,懸殊得令人絕望。這就像一隻揮舞著前肢的螳螂,非要衝向滾滾而來的曆史車輪。他缺乏對自身實力和時局的清醒認知,被仇恨和野心蒙蔽了雙眼。他的謀叛,非但沒有成功,反而成了慕容德清洗內部、鞏固權力的絕佳借口。慕容德借此機會,狠狠收拾了一批潛在的不安定分子尤其是東晉流亡勢力和部分本地豪強),雖然暫時加強了集權,但也確實消耗了南燕內部的力量,加劇了胡漢矛盾。這客觀上,為日後劉裕北伐滅燕410年)埋下了一顆種子慕容德死於405年,繼任者慕容超昏聵失政,如向姚興割讓太樂伎女、挑釁劉裕等,最終導致亡國)。高雅之這隻“螳螂”用生命揮出的那一刀,沒能擋住車,卻可能意外地幫後麵的“黃雀”劉裕)鬆了鬆車輪上的螺絲釘。曆史的反諷,莫過於此。
八、終章:亂世齒輪下的歎息與麻雀的爭吵
當高雅之的頭顱或許被懸掛在廣固的城門上,或許無聲地腐爛在逃亡的路旁,他短暫而喧囂的一生終於落幕。渤海高氏的世家光環,劉牢之乘龍快婿的顯赫標簽,終究敵不過亂世權力絞肉機的無情碾壓。
他的一生,是對東晉門閥政治一曲充滿荒誕色彩的挽歌;士族的“金湯匙”,在真正的鐵血強權麵前,清脆易碎;攀附聯姻的“捷徑”,終點可能是萬丈深淵;在權力的牌桌上反複“ain”的賭徒,最終往往輸得連底褲都不剩;個人的野心在時代的洪流麵前,渺小如塵埃,一個浪頭就能拍得粉碎。
高雅之的“作死”地圖,從餘姚的泥濘開始,到廣固城外的血色終結。每一次掙紮,每一次背叛,都像在命運的鋼絲上跳著危險的探戈,最終都未能逃脫被更龐大、更冷酷力量吞噬的結局。他的故事,沒有英雄史詩的悲壯,更像是一出充斥著算計、背叛、野心與幻滅的諷刺劇,是那個“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混亂時代裡,無數試圖在夾縫中求存、卻又被曆史巨輪無情碾過的小人物命運的縮影。
他留下的,並非什麼豐功偉績,而是一麵映照亂世生存邏輯的哈哈鏡。鏡子裡,我們看到權力遊戲的冰冷殘酷,看到個體在時代狂瀾前的無力掙紮,也看到野心如何一步步吞噬理智,最終導向自我毀滅的深淵。當塵埃落定,廣固城牆上的血跡早已乾涸,慕容德或許依舊在宮中運籌帷幄,枝頭的麻雀還在為幾粒粟米爭吵不休。那位匆匆而來、又狼狽而去的渤海高公子,他的名字和故事,最終隻是靜靜地躺在泛黃的史冊角落裡,無聲地訴說著一個顛撲不破的道理:在曆史的驚濤駭浪中,沒有掌舵本事卻偏要猛打方向盤的小船,每一次急轉彎,都可能成為它沉沒前最後的水花。高雅之,這位“作死大師”,用他的一生,為我們生動地演示了這一點。他的故事,有笑,有淚,有唏噓,更多的,是留給後人的一聲悠長歎息和一份沉甸甸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