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裡的椰林山莊如沐聖光。
三重崗哨延伸至山頂,山莊的背麵則是斷崖。
一輛黑色邁巴赫在無線電的指引下緩緩駛向山上。饒是來過這地方數次,司機仍然打著十二分精神,脊背僵得筆直。
“一會在車裡等我。”
“是,嶼哥。”司機點頭。
與此同時,保鏢阿忠轉過腦袋:“嶼哥,我也不用去嗎?”
“不用。”
可何先生明明說過,謝之嶼是可以帶人入內的。阿忠再去看謝之嶼的臉,見他仍是堅持,隻好點點頭:“嶼哥,那我在門口等你。”
山頂這棟莊園,尋常人等沒有進去的資格。每次上山,阿忠隻能陪到這裡。直到上次何先生見到他等在廊下,便問謝之嶼說:“你的人怎麼不一起帶進去?”
“您的地方不需要。”
當時謝之嶼是這麼回答的。
於是何先生拍拍他的肩,感歎:“你有時候啊,就是太把自己當外人了。”
這次同往常沒有區彆,阿忠仍然等在廊下。
他知道大約半小時光景,謝之嶼就會出來。
下一次再來,又要半個月後。
這處莊園是何先生靜修的地方,要不是在謝之嶼身邊,阿忠在澳島生活這麼多年都不會知道山上還有這麼一處藏風聚氣的寶地。
阿忠目送謝之嶼進入門廊。
謝之嶼並沒有徑直往裡,反而如同尋常訪客般站在廊下,雙手一伸,任由安保搜身檢查。
謝之嶼常交代,做事要低調謹慎。
可每次見他這樣,阿忠都會想,是不是太過謹慎了呢?何先生明明那麼信任他。
他還沒思考明白這個問題,安保已經檢查完放行。謝之嶼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轉角處。
阿忠收回目光,重新站到廊下。
午後三點,斜陽正普照。
謝之嶼脫下皮衣外套遞給傭人,自己則對著黃銅畫框理了理襯衣領口。
待收拾齊整,這才轉入餐廳。
整個餐廳麵朝大海,落地玻璃將斷崖景色儘收眼底。視線所及,穿著POlO衫的矮個老頭正立在琉璃台前,不疾不徐地處理一條海魚。
這條魚很新鮮,魚身片了骨,尾巴卻還在啪嗒啪嗒跳動。
謝之嶼挽起袖口過去。
他接過刀,利落地片下貼骨魚肉,再將魚身拉直,下腹兩刀開花。魚頭左,魚尾右,擺出神龍擺尾的姿勢。那些片下來的魚肉一層層堆疊上去,魚肉白中帶粉圍繞著魚骨,又是一出百鳥朝鳳。
老頭擰開水龍頭,示意他洗手。
這才說了第一句話。
“這條魚在你手裡,才算死得其所了。”
謝之嶼等他洗完,隨意衝了兩下:“我隻會處理這些瑣碎的事。”
“你總那麼謙虛叫底下人怎麼服氣。”老頭拿起毛巾,邊擦手邊問,“近來都好?”
“沒出亂子。”
“你自己呢?”
謝之嶼一怔,隨後道:“也好。”
老頭笑了笑,讓人泡了兩杯茶進來:“昨天生日宴你去了?”
“去了。”
“我怎麼聽說她發了好大的脾氣。”老頭說著慢慢掀起眼皮,“你提前跑了?”
謝之嶼接過他手裡的毛巾,如實說:“吳老板打算把兒子偷偷送走。我提前離開去處理的這件事。”
“沒發生彆的?”
“沒有。”
一時間,室內隻剩餐具清脆的碰擦聲。
西廚很快有人過來將魚端走,用厚厚的餐巾包著那把剔骨刀,一同歸置進刀架。
“你知道我一向喜歡那把刀。我不迷信什麼德國工匠。一把很普通的刀而已,在最普通的街市上買來,它卻出人意料的耐用,還鋒利。這些年也有人送我不錯的,可惜。”老頭搖搖頭,“沒有比它好的。”
謝之嶼聽懂他的言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