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之後,阿忠默默按上了車內擋板。
謝之嶼懶懶靠在椅背上,斜睨她一眼:“這麼大膽的話在澳島也就你敢說了。”
溫凝不想理他。
片刻後,謝之嶼多說一句:“多謝關心。”
她回過頭:“我沒關心。”
“嘴硬。”
氣氛一時沉靜下來,隻有空調風還在徐徐流動,吹得她落在耳邊的碎發也跟著輕動。她頭發濃密,長長的,海藻似的鋪了一背。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洗發水,空氣中隱隱彌漫出熱帶果木的香氣,讓人難以靜心。
有一縷就垂在他手邊,中央扶手上方。
謝之嶼食指一勾,將那縷頭發纏在指尖上:“喂,不說話?”
那張明豔的臉擺出刻意疏離,從側麵看唇線都是緊繃的:“這裡又沒彆人,演什麼?”
謝之嶼的手順著頭發上移,落在她後頸處重重一箍:“還是剛才給我打電話時候嘴甜。”
下車時,誰都注意到謝之嶼手背上多了個鮮紅的巴掌印。
看新鮮程度,剛挨不久。
阿忠和小鐘對視一眼,神似地下黨接頭。
“看什麼?”謝之嶼從旁掠過,“眼睛給你們挖了。”
兩人不敢說話,替他推開阿鳳裁縫鋪的門。
這裡謝之嶼是常客,溫凝倒是第一次。
她一進去就四處打量這間不到五十平的鋪麵。四麵牆掛滿了做好的西服和襯衫,用塑料防塵罩罩著,下邊拖著一條條標簽——幾月幾日,姓甚名誰。
中間幾張工作台,橫七豎八堆了布料、珠針、軟尺和畫粉,是很老派的一家裁縫鋪。
溫凝不解:“你說的拿衣服,是在這裡?”
“怎麼了?”謝之嶼用一副大驚小怪的表情看她,“沒見過私人訂製?”
見過私人訂製。
沒見過這種。
這些年各行各業日新月異,京城的老巷子也很難再找見這樣樸素的裁縫鋪。就算掛著老門頭,一進去全是新的,多半還有一個帶英文標的工作室名字。
一問價,都貴得離譜。
溫凝反複打量,不就是一間老裁縫店嗎?
正想著,有人抱著一摞紙箱從小門擠進來。紙箱摞得太高,看不見臉,隻傳來一道上了年紀的嗓音:“來了?你的衣服在東牆最上一排第三件,我沒手,自己叉。”
謝之嶼說了聲行轉身把叉子遞給溫凝。
溫凝愣在當下:?
謝之嶼朝那摞箱子偏了下頭:“不然你幫忙去搬?”
“……”
你還挺好心,溫凝心道。
她接過叉子去找第一排第三件——一件黑色暗豎紋平駁領西裝,做了收腰設計,領口挺括,走線工整。硬要挑點毛病的話是布料配不上這等手藝,少了些光澤感。
溫凝確定底下布條上寫著“謝”,踮腳去取。身後窸窸窣窣搗鼓紙箱的聲音在這間不大的店麵裡傳進耳朵。
“鳳叔,眼睛花了就彆做了。這些保健品派不上用場的。”
“彆做你養我啊?”老一點的聲音說,“你現在發達了我不和你講。講了也講不懂。”
“行,我不懂。”
謝之嶼一向懶得廢話,拍拍手上的灰。
箱子摞下,叫鳳叔的男人這才看到店裡除了他倆還有個女孩兒。他低頭,視線從老花鏡上方飛出來:“喲,談女朋友了?”
溫凝不說話,也不知道在這間店鋪裡需不需要演,隻等著謝之嶼介紹。
她見機行事慣了,誰知謝之嶼像是沒聽見那句話似的,似笑非笑地看她,仿佛在等她自己說。
溫凝才不慣他的臭毛病,就像在車裡他的手扶住她後頸時她下意識掙開,回身甩了一巴掌一樣。
“不是。”溫凝道,“朋友都算不上。”
謝之嶼挑了下眉。
一旁的鳳叔倒是認同般點點頭:“既然連朋友都不是那我就放心大膽說了。”
他說著推高眼鏡指指謝之嶼襯衣衣襟上的一處:“小子,下次出門前記得把口紅印擦擦。光彩啊?”
謝之嶼皺眉往下。
鳳叔視線往兩人之間一拐,看熱鬨不嫌事大地說:“嗬嗬,我眼睛好使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