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科的大夫如約在等她,見到她抬眼認真打量:“最近是很忙嗎?怎麼狀態不好?”
溫凝在對麵坐下,望一眼窗外:“秋天換季吧。”
醫生溫和地責怪道:“上次你說夏天天熱沒胃口,這次變成秋天換季?來吧,我們聊聊其他。”
第一次來是因為晚上睡不著,吃東西沒胃口。
一套評估做下來醫生診斷她為焦慮。
好在不嚴重,給她的建議是多做放鬆訓練,多出去和朋友走動,親近大自然。
可她事情實在太多,於是退而求其次變成了自我傾訴。
打開自己的方式有很多。
睡不著的時候溫凝去書房,展開一頁紙。
等到回過神來,紙上已經落下一個人的名字。
他的名字起頭,後麵跟著:展信佳。
這三個字很滑稽。
已經過了寄信的年代,她也知道這是封寄不出去的信,可是寫下的那一刻心口仍然觸動。
「展信佳。
最近很忙。
我努力了很久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轉。二叔暫且站在了我身邊,因為我給出的條件是將來珠寶公司拿到手裡,我要為他提供源源不斷結交人脈的流水。
比起溫正杉,二叔當然覺得我更好糊弄。
這一筆我賭得很大,也知道這是在飲鴆止渴。
但我一個人真的很累。
有時候想要不就算了,公司在不在我手裡又有什麼區彆。不都是姓溫嗎?
可是某天早上起來,看到我媽忙前忙後一邊隱忍一邊拚湊她想要的生活時,我又覺得好可憐。
我不想過這種日子。
因為掌握不了自己的人生,所以我暫時沒有任性的資格。我每天需要做很多很多事情,見不同的人。
討巧賣乖,胡攪蠻纏。
這些都是你曾經對我的評價。
這麼想來我好像一直都沒怎麼變。
自私,功利性很強,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那會兒纏著你的時候,你有煩過我嗎?
現在問會不會有點太遲?
對不起啊,我在你麵前是最任性的自己。
多謝你一直包容。
仔細想來你看上去不像個好脾氣的人,但是我居然想不起你對我發火的樣子,一次都沒有。
寫這些的時候我又開始想,如果我沒有回京城,不顧一切留在澳島會怎麼樣。
可是寫完這句話,我的大腦已經先於情感反應了過來。
我不會因為一段更深刻、更愛彼此的回憶而丟掉我經營二十幾年的人生。
聽起來很自私是吧?
我甚至自私到去試探你,想讓你跟我一起回來。我當時的確不知道你還有那麼多身不由己,也不知道你對這個地方深惡痛絕。
對不起啊。
突然很想笑,在你麵前總是倔強,見不到麵了卻全是道歉的話。
你知道的話會不會笑話我?
現在是淩晨四點半,我聽到外麵有環衛車開過。
我站在書房看到院子裡的牆。
四四方方的院牆跟這座城市一樣,我出不去,你進不來。
我不是個善於告彆的人。
走的時候我以為我會很灑脫,做好了這輩子不會再相見的準備。可是回來的每一天我都在心裡祈禱下一次見麵。
我不知道要多久。
或許十天半個月,或許很多年。
倘若等我拿下這個家的主動權,我真正自由的那一刻,你也放下了你的身不由己,做回了你最想要成為的普通人。
我們找一個四季如春的城市,找一片靜謐的海。
我是不是要求太多了?
我要是菩薩都會忍不住譴責,人生哪有那麼多如意加在一個人頭上。
你看不如意倒是十之八九,就像澳島的綠豆沙很好,京城卻沒有。
我總要習慣沒有的呀。
因為我是自私,任性,過不了隻有愛情沒有麵包那種苦日子的豌豆公主。
即便如此,還是祝你平安,健康,少抽煙,記得每年做體檢。沒事和阿忠他們多往來,他簡單,和他待著會開心一些。
還有答應過我的,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