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陳忠義。
他們都叫我阿忠。
我混跡在澳島街頭巷尾,平時的工作就是遊街,然後找個地方混日子。
沒人知道我有一段上警校的經曆。
哦不對,我媽知道。
但她死得早,死前還不斷抓著我的手念叨:忠義啊,要是你沒有在學校聚眾賭博鬥毆多好,你看你現在……
她說著慢慢說不下去。
可能是力竭了,也可能是想象不到我再度風光的樣子。
我年少的時候除了文科笨一點,其實還是挺風光的。就連上警校,也是因為身體素質過硬被特招。
那時候我媽走路都帶風。
可惜了。
她沒法再見到。
她老說忠義忠義,這個名字就是當警察的料。為信仰忠,為戰友義。
這些都是過去了。
我從警校出來,唯一能聯係上的警官也在那年升了職。他淡出一線前對我最後一個指令是想辦法得到賭場的信任。
我一開始不明白為什麼。
畢竟賭場在澳島是合法場所,沒必要專門安排臥底進去。
可是忠於命令是刻在我骨子裡的基因。
我想辦法接近了賭場新來的那位,他們都喊他謝先生。我剛跟在他身邊時也這麼喊,後來他嫌太正式,讓我改口。
我想來想去實在不知道要喊什麼。
於是學著跟他親近的人,一口一個老板,或者也喊他嶼哥。
他看起來就是個很漫不經心的漂亮人。
漫不經心是我對他行為的評價,漂亮是我對他五官的定位。他長得實在不太像壞人,也可能是我這個人太以貌取人。
我想這是個壞毛病,以後要改。
跟在他身邊時我一直在觀察他。
他跟我一樣,對賭場的各個賭台非常感興趣,沒事的時候不僅坐在那觀察每天每張台子的流水,更喜歡研究概率,技法。
他也會和一些賭客說話。
聊的內容很日常,像嘮家常那樣打聽對方幾口人,家裡做什麼,怎麼接觸的這個行業。
他這個做法在賭場更高一級的管理人,另一位叫陸坤的人眼裡非常不爽。
我不明陸坤在不爽什麼,總之他處處找茬。
我跟著嶼哥,同樣被視為陸坤的眼中釘。
和他對著乾的日子裡,有過幾次險象環生。
不過嶼哥跟賭場少爺的關係好像不錯,那個何少爺替我們解過幾次圍,雖然總體解圍手段偏向於搗糨糊。
哎,聊勝於無吧。
好在最後陸坤不見了。
我聽說是因為內鬥,被何家流放了。現在賭場裡裡外外都歸我老板管,意味著我同時雞犬升天。
這麼想來我一路走來還算順利,這不就已經混到了賭場管理層的位置了嗎?
我試著去聯係之前的警官。
但他已經麵臨退休,一線的事情都交接給了另一位警官去做。
我等著他來聯係我,這麼一等,等了許久許久。
這期間,我也試著主動探查賭場到底有什麼值得臥底進來。
結果一無所獲。
跟著嶼哥不知不覺一年、兩年、三年、四年……
日子很平靜。
平靜到讓我越發疑惑。
我到底在做什麼啊?
正當我迷茫,那位新上任的領導終於在某一天聯係到我,他問我,以我對賭場那麼多人的了解,誰可以當突破口。
這麼多年我都沒調查到任何,突破口當然不會是我。
我想了又想,把難題扔了出去。
“我覺得我老板應該算吧。”
於是那位姓李的新領導突然某天出現在我們賭場,以一個賭客的身份開始試著接近老板。
我看著他表演的樣子感慨萬千。
誰能知道在警校被選為臥底時,我的老領導對我評價是,雖然你不是最機靈的,但你的偽裝可以騙過所有人。
大概是我長得實在太老實了吧。
領導那進行得怎麼樣我不太清楚,我隻知道跟著嶼哥的第六年,事情有了轉機。
一次嶼哥從何少爺辦公室出來,神情很古怪。
我記得那次是何少爺讓嶼哥幫他去取一趟賭客的債務書,東西一般就放在辦公室的抽屜裡。
嶼哥去拿的時候我就在門口發呆。
隱約間好像聽到他抱怨了一句何少爺腦筋不好,又忘關保險箱。
我扭頭,看到嶼哥順手去帶保險箱的門。
腰一彎,他居然在那站了好久。
我聽到紙張簌簌翻頁的聲音。
走廊儘頭來了人,是何少爺身邊的阿武。
我大聲和阿武打招呼。
阿武被我嚇了一跳,罵我:“你係大聲公噶!”
我摸摸頭。
還好吧?我嗓門不一直這樣嗎?
兩句話說完,嶼哥已經從辦公室出來,手裡拿著何少爺讓他拿的東西。他習慣卷成一卷,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自己掌心。
“哦,阿武來了啊。”
阿武見到我老板,態度恭敬許多,叫了聲嶼哥才走。
我跟著老板往外走,總覺得他哪裡不對。
說神色凝重吧,算不上。
更像在思考一件什麼至關重要的大事。
突然,他停下腳步問我:“阿忠,每年的福利體檢你去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