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就下雨了。
這雨從太陽落山一直淅淅瀝瀝地下,近午夜時轉為瓢潑。
白老板在客棧裡來回檢查了一遍,確定沒什麼問題後這才放心。今天客棧裡的人不多,基本都上山了,但哪怕人再少,白老板都得保障住客的安全。
晚餐沒剩什麼,零星的幾塊臘排骨在鍋裡涼透了。他懶得再起火,從櫃台上拿了盒泡麵,倒上熱水悶著,又開了包榨菜,將鍋裡的臘排骨一並端上桌,想著一會兒直接扔泡麵裡。
這樣的夜晚真安靜啊,安靜得都能聽得清大雨打落泥土的聲響。白老板坐在餐椅上,感慨地透過落地窗看著外麵的雨夜。
很像多年前的哈巴村呢,孤獨又寂寥,卻能生出一股子不急不忙來。他是哈巴村最早做客棧的,見證了這裡由安靜到熱鬨。熱鬨多了,故事也就多了。
白老板就又想起那兩位小夥子。
真是年輕又充滿活力啊,二十一二歲的年齡,正是人生中最肆意妄為的階段。所以他倆才敢去那麼危險的地方,這就是青春的力量啊。
就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帶路的人都回來了,他倆呢?
白老板有些憂心忡忡,這雨下得可真不小啊,山上可咋整?就他們帶的那個帳篷,怕是招架不住這麼大的雨。
想到這兒,白老板又不羨慕他們了。
還是年輕氣盛,換做是他的話絕不進山。就舒舒服服的窩在客棧裡,喝喝咖啡,欣賞一下外麵的雪山,哪怕是狂風暴雨,像他這樣的也是欣賞風景呢。
哎,白老板又是個矛盾的人,想到這兒又有點鄙視自己。那倆小夥子是去玩嗎?人家是高人,是去除魔衛道了!
不過話說,這世上真有魔、有鬼?難道人不比魔還可怕?
看吧,白老板覺得自己都魔由心生了。
狂風暴雨裡他總覺得像是瞅見了什麼,影影綽綽的,似人非人。
幻覺。
雨夜容易生幻覺,白老板寬慰自己,肯定是什麼樹影啊之類的。
可念頭都沒涼透呢,他就瞧著那影子好像越來越清晰了,而且在朝著客棧這邊過來。
白老板的心一下提起來了,使勁揉了揉眼睛,甚至泡麵都顧不上吃了,臉快貼上玻璃往外瞅。
心想,我滴個乖乖,這要真是見鬼了怎麼辦?那這個客棧還能開了嗎?或者弄個鬼屋是不是還能賺點錢?
想法是不靠譜,但眼睛十分可靠。
雨夜裡是有東西!
等白老板看清楚是什麼東西的時候,麵色一愕。
一分鐘後——
等程斬和司野進了客棧的大院時,白老板已經將客棧的門大敞四開了,急急招呼他們趕緊進來,毛巾都火速備好了。
這深更半夜的,這倆怎麼這麼時間回來了?
不對,不是倆……
之前雨裡匆忙,兩人都披著寬大的軍綠色雨衣,自然就把第三人給擋住了。
第三人不是用走的,是被程斬背回來的,共用了一件雨衣,準確說是藏在雨衣下麵。白老板上前幫忙時,一掀程斬身上的雨衣,緊跟著就瞧見張慘白的臉,嚇得媽呀一聲,一屁股坐地。
司野脫了雨衣瞧見這幕後,也顧不上擦頭發,趕忙上前將白老板給攙扶起來,笑說,“是人,是人啊,彆怕。”
白老板嚇得嘴裡不利落,但心裡明鏡:真是鬼的話可能還不怕了,這冷不丁冒出張人臉來……
等心神穩定下來,白老板這才看清楚情況。
是個……女人?
暫且,看著……挺像個女人的,但這女人怎麼這麼奇怪?
顯然是沒意識的,司野幫著將她從程斬背上扶下來後,她低垂著臉,長發披散著,臟兮兮的打著綹,衣服看不出原色來,能用破衣爛衫來形容……
白老板發誓,他絕對相信眼前這倆小夥子的為人,哪怕不是老關介紹,經過相處也挺值得信任的,而且這倆小夥子辦事也是極為周全,他在櫃台的抽屜裡發現了他們留的錢,是兩個不愛欠人情的小夥子。
可眼前這情況……
白老板冷不丁地就想起網上流傳的段子:公車上上來倆人,架著個喝醉酒的人,車上一個老太太突然汙蔑身邊的小夥子偷了錢,倆人撕扯著下了車。後來老太太跟小夥子說,我是救了你一命,被架著上車的是個死人,喝醉酒的人雙腿是軟的……
程斬和司野……架著個女人。女人不但雙腿是僵的,整個人都是僵的。
但兩人沒一直架著秦三嫂,將其安置在寬大的椅子上後,司野沒給白老板太多的遐想時間,直截了當告知,“在山上發現的,我們已經叫了救護車,應該很快就到了。”
簡明扼要,沒解釋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