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豪言壯語和深情使得全場為之震驚,包括司野。然後他下意識看了一眼程斬,雖說程斬的麵色如常,可司野不相信他不為之感動。
還魂崖的陰差都忍不住上前,對著阿城苦口婆心,“你看啊,你在還魂崖跟我們拉扯的這段時間裡我們不是不佩服你,感覺上都跟你拉扯出感情了,所以啊我真心不想看到你魂飛魄散。那可不是鬨著玩的,就是之前也有過這樣的事,後來聽說代受天罰的那位沒捱過魂飛魄散了,你可一定要想好啊。”
司野聞言心裡一激靈,問陰差,“之前有人魂飛魄散過?”
陰差點頭,“聽說是這樣,當然,我沒趕上,那時候還沒我呢。”
“多久之前的事啊?”司野追問。
陰差搖頭,“具體有多久了不清楚,總之是流傳在我們還魂崖那邊的事,應該是很久很久的事了。”
司野一聽這話心裡更沒底了,“也就是說,這種事不常見?”
陰差說,“這種當然是偶然事件了,隻有極其特殊的情況下才會有脫離六道的生靈,一旦真有,也未必能承受住天罰,就因為天罰嚴厲,所以這種事才不常有。”
司野心裡沒底了,想著哪怕有一例成功案例也行啊,事到如今連個參考經驗都沒有啊。他低聲問程斬有沒有聽說過之前的事,程斬表示一無所知。
“神族沒了之後,人族與其他族群都分離開來,跟冥界也不再互通有無,劃清了界限,所以我在人間的時候沒聽說過這種事。”
經程斬這麼一說司野更是擔憂阿城了。
阿城則有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或者是這人本身性子就執拗,他謝過那位陰差,態度仍舊堅決,總之一句話就是,哪怕結局隻有一種,他也願意用他自己的生存機會來換阿娟的重歸六道。
聽得司野心裡難受極了。
這時,一直沉默的後土終於開口了,“那個……不行啊。”
一句話差點讓司野吐血。
怎麼就不行了?幾個意思啊?
後土說話又吭哧吭哧的,“他不能代受天罰。”
阿城一聽,撲通又給後土跪下了,“後土娘娘您行行好,就讓我替阿娟代受吧,我心甘情願啊。”
後土又不會了……
司野盯著石頭,“他怎麼不能代受?”
後土似乎在組織語言,一時間沒馬上回答。司野可真是……平時覺得自己的耐性還行,不想麵對個後土可真是耐性被消耗殆儘的,上前恨不得狠狠踹上一腳,下一秒就被程斬拉住,低語,“你給她點說話時間。”
司野恨不得是額頭下滑黑線的那種……
等吧。
等到後土的又一句,“天罰不能代受。”
許是這裡的陰差們都習慣後土的說話方式,所以這話出來他們也沒什麼反應,阿城則是像被抽了骨似的,整個人一下癱下來了,一臉絕望。
程斬則警覺地瞅著司野,見他緊抿著唇陡然攥緊拳頭時,下一秒將他扯住,緊跟著抬手捂住了司野的嘴,司野的那句“我靠”就生生被程斬給截了回去。
可司野著實是火冒三丈了,死盯著石頭,眼珠子都快能噴出火來,指著後土一個勁嗚嗚。
後土顯然有點驚,竟還問,“他……怎麼了?”
不問還好,一問司野更火,恨不得是能燒出內傷的那種。
程斬手勁不小,當然,想要鉗製住司野,他不得不使出挺大的手勁。他鉗緊司野,在他耳邊低語,“你消火,我知道你怎麼想的,交給我。”
司野的怒火熄了不少,但那雙眼睛還是恨不得宰人。
見狀,程斬就放開了他,走到阿城身邊,看了他一眼道,“既然都有代罰的勇氣,怎麼求人不行?”
阿城恍恍惚惚地抬頭看程斬,一時間腦子沒轉過來。
啥?後土娘娘都說天罰不能代受了,說出來的話還能收回去嗎?
程斬居高臨下看著他,“我問你,如果阿娟不能重歸六道你該如何?”
阿城想都沒想,“那我就一直不輪回,一直等阿娟來,如果她灰飛煙滅了,我也情願灰飛煙滅,永生永世不再輪回。”
身後的陰差們倒吸一口涼氣。
程斬看了他數秒,然後說了個“好”,轉頭看向後土,“既然之前有人代受過,現在為什麼不可以?”
後土說,“因為之前……的事動靜太大了,嚴重影響了冥界的秩序,所以現在才不允許了。”
聽話聽音,程斬就敏感地抓住了後土這番話裡的音,“你的意思是,之前代受的沒失敗?”
後土沉默了半晌,支吾,“這個嘛……不好說,不好說啊。”
不好說,乾脆她就不想說。
程斬見狀也知道刨根問底沒用,而且也不是此次事件的重點,乾脆就擱之。沉吟片刻,他忽而笑了,“後土,我明白你的決定了。”
這話倒是驚了一下後土,“啊?”
“你的私心我明白。”程斬補充,“不是現在不允許代受天罰,是你不想有人替阿娟代受天罰,隻要阿娟不入輪回,她的魂識就無法聚集,成碎片的散落天地之間,你是想保存妖巫力量,等待妖巫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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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陰差們大驚失色,竊竊私語的。
後土一聽急了,說話也溜了,“你瞎說!我怎麼可能這麼想?”
“那為什麼不敢讓阿城代受天罰?”程斬反問。
後土啞了,好半天才道,“我就是覺得……他一個普普通通的生靈根本承受不住三道天罰,到時候再搭上一條命,得不償失。”
“你們蓮花台畔常聽到的一句話是生死隨緣,後土,你在這守了這麼久竟沒看透這點?”程斬說,“阿城執念深,既然碰上這遭就是緣分,他一心為阿娟代受那也是緣分,緣分之事強求不得,但凡你們有點辦法,阿城也不至於到現在都沒過還魂崖。”
後土什麼神情誰都看不到,可陰差們各個臉色挺尷尬的。
辦事不利啊。
更重要的是,他們的上司都被損了。
這人的嘴多損。
司野這邊的氣可真是都消了,他心中所想、口中想罵的儘數都被程斬說了。怎麼講呢?就是此時此刻心裡彆提多舒坦了。
又禁不住崇拜起程斬來,還真是冷靜持重得很啊。
果然,後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雖說同樣是沉默,但司野就敢肯定她就是被懟得無話可說。
見狀,程斬轉頭跟阿城說,“你要理解後土娘娘的一片苦心,原因你也聽到了。”
阿城一個頭磕下來,彆提多虔誠堅決了,“感謝後土娘娘的憐惜,小民就是芸芸眾生中最普通的那一個,活著的時候也不過是一條賤命,沒遇上阿娟之前我壓根就找不到活著的意義,是阿娟讓我覺得人活著是有奔頭的。阿娟是我的愛人,我倆都對天地起誓過要永生永世在一起,生死相隨。現在阿娟連輪回的機會都沒有,我又何必苟且著去輪回?就算輪回了,我又去哪找阿娟呢?後土娘娘,您就成全我吧,生死由我,不關旁人的事。”
又是一番感天動地,後麵的陰差竟都流眼淚了。
司野聽著,心底一聲歎。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良久後後土開口了,輕聲道,“阿城,你先起來。”
阿城,“娘娘如果不答應,我就一直跪著不起。”
見狀,程斬上前攙扶阿城,要他起來。阿城雖說不情願,但還是聽了程斬的話。後土一聲歎,終於妥協了,“好吧,那三道天罰你就代過。”
阿城喜出望外,連連感謝後土。
後土卻沒那麼喜悅,“先不用謝我,因為我不知道這麼做是幫了你還是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