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陸吾最不想看到的事還是發生了。
魔族來犯次次凶險,陸吾能帶兵那非得是一場場麵宏大的戰爭不可,可這次撥給陸吾的神兵非但數量減半不說,還大多數是頭回出戰的。
等一跟魔族交手的時候陸吾才發現端倪,這來犯的魔族力量相當薄弱,打著主動挑事的幌子,實則十分不經打。
但有一點,拉扯精力,一下還打不死。
一來二去就相當於在耗費時間。
陸吾打著打著就心生異樣,思來想去的愈發覺得不對勁。忽而內心深處就湧上來一股子不安來,見魔族基本上都是殘兵敗將了,陸吾就命姬神和蛟神留下圍剿。
仗沒打完就撤向來不是陸吾的作風,哪怕對手再弱,那陸吾都是要確保對方徹底戰敗才凱旋而歸。
蛟神問陸吾,是出什麼事了嗎?
陸吾憂心忡忡,怕就怕是調虎離山。
有關地皇的下落其實鮮為人知,但並不代表就全然是杳無音信,否則後土是如何能將消息帶給重琴的。
除了陸吾、蛟神和姬神外,土地公是清楚地皇下落的。那老頭兒雖說對於重琴搶奪了他的安居之所十分埋怨,但並不意味著他是個碎嘴子,要不然也不會作為中間人來給後土稍信。
能被外界知曉的,十有八九就是在這信息傳遞過程被有心人發現了。
所以當陸吾一路往無慮山趕的時候還心存僥幸,但願一切都是他想多了。可剛進無慮山的地界,陸吾就覺頭忽悠一下。
一股子窒息和驚駭席卷而來。
不但蛟神設下的靈層被破,就連結界也已經七零八碎的。血腥氣充塞在無慮山的上空,入口處可見屍體,一直蔓延至林深處。還有未死的戰馬,在痛苦嘶吼、逃竄。
這一天天很陰沉,鉛雲幾乎能掉下來,風蕭蕭,陰雨幾番能下來。陸吾惶惶,大叫著重琴的名字。
一路穿過的屍體幾乎壘成了山,可想而知當時是多少聲勢浩大。屍體裡有神族的人,但大多數是巫族,其中就有祖巫。
陸吾近乎透不過氣來,終於在樹下找到了重琴。
就臨近木屋的地方,一株粗壯的古樹下,重琴奄奄一息地靠在那。他一身的白衫已經染紅,就連頭發上都沾著血,甚至血珠還順著頭發稍往下滑……
程斬一口氣沒上來忽而窒息,心口猶如被無數把刀子穿透似的驟疼,緊跟著才將這口氣倒上來,可心底深處那種被剜過的疼卻迅擴散開來,身體每一處都在叫囂著疼。
去明境中四麵八方都是有關無慮山的畫麵,儘數都是來自陸吾的記憶,
那隻葵獸圍著程斬轉,聲音從它的腹腔裡傳出來——
記起來了吧?
全都記起來了吧。
痛苦、悲傷、悔恨和憤怒成了無所不在的力量鑽進了程斬的耳鼻舌口,程斬腦子裡一幀幀的畫麵與這去明境中的畫麵相重合。
他看見記憶深處的重琴,就那麼渾身是血地靠在樹乾上,有氣無力跟他說,“到了最後我也不得不出手了,哥,我不想就這麼死了……你們神族也是很瞧得上我,動用洪荒神器來對付我……”
程斬又看見去明境中的陸吾,死命抱著重琴,額頭上的青筋暴出,緊緊咬著牙關。
他又聽見重琴說,“以後還是不要穿白衣啊,容易臟啊……”
重琴身上的白衫有神族的血,魔族的血,還有他自己的血,已經看見不出原有的顏色了。
程斬皺著眉,粗喘著,胸口像是要裂開了似的。
他看見陸吾緊緊摟著重琴,嗓音哽咽地說,“好,以後就不穿白衣了。”
重琴笑得苦澀,“可是,白衣好看呢……”
陸吾下巴輕輕抵著他的頭頂,說,“那換我穿白衣,你看著總會心生歡喜。”
重琴在他懷裡虛弱一點頭,“好啊。”
去明境裡四野又是天雷陣陣。
再看無慮山上,已被神兵天將圍得裡三層外三層,身攜神器,來勢洶洶。
都是衝著重琴來的。
去明境之上的畫麵都跟程斬腦子裡的吻合不差,於是他看見天將看見陸吾後先是驚愕,許是沒料到他能這麼快趕回無慮山。然後來了一番“好言相勸”,大抵的意思是地皇不除將會是神族心腹大患,還請戰神以大局為主,誅殺地皇,才能將功補過。
陸吾盯著眼前這些神兵天將,風呼嘯而過,烈馬錚錚。果然是瞧得上地皇的,洪荒法器不說,還連續發神兵圍剿。
陸吾冷笑,原來強兵猛將全派來無慮山了,好一招調虎離山。
身後重琴羸弱,但還是喊出挺大聲音,他讓陸吾走,趕緊走。
陸吾隻是回頭看了重琴一眼……
葵獸一直在程斬身邊,見程斬額頭青筋暴起十分擔憂,“戰神。”
程斬呼吸不暢,他的記憶完全回到了無慮山,自己回頭看重琴的那一眼裡,悲憤就讓他做了個徹底的選擇。
他輕聲跟重琴說,“彆怕。”
他想起重琴之前跟他說過——我不能讓你做這個選擇啊,你這麼講情義的神會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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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最終縈繞在他腦子裡的話是:同袍又如何?
是啊,曾經重琴很不解地問過他,同袍又如何?
這就是他的同袍們,舉神族之力來圍剿個少年,隻因為他是地皇,隻因為他有可能會成為神族大患。
隻是有可能。
就僅僅是有可能就要傷人性命。
他的神族嗎?
可笑。
去明境中陸吾大開殺戒,他是戰神,哪怕那些洪荒神器他也能應付自如,那些個天將驚駭:戰神陸吾你屠戮同袍,背叛神族!
殺就殺了!
既然已經被扣上背叛的罪名,那這就已經是條不歸路了。
司家老宅,氣氛異常詭異。
窗外翻滾著密不透風的陰雲,原本是時刻偵看情況的薑周和姬淡都陷入了沉睡之境。
一道更陰暗的影子沿著窗玻璃緩慢滑過,是個女人的身影,薑周和姬淡卻雙雙都渾然不知。
床榻上的司野闔著眼,然而十分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