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顧不言伸出手,接住落下的白雪。
空中落下白雪,蓋在李世傑殘缺的屍體上,裹上一層白衣。
這場雪來的過於遲了,以往的雪早就該下了。
李富雅被大雪覆蓋,任由大雪壓在自己身上。
隻是這雪,有些重了。
李富雅抬起頭,片片雪落儘眼裡,眨眼間,那個美麗的婦人容貌不再,隻剩下人老珠黃。
“太太……”白潔想要上前,但卻不願打破這難得的寧靜。
李富雅緩緩起身,佝僂著身子,抱起自己丈夫的骸骨。
“啪嗒,啪嗒。”
幾塊較小的骨頭從懷裡掉了出來。
李富雅艱難的彎著腰,輕輕撿起骨頭,放進自己懷裡。
丈夫完完整整的來,那就要完完整整的走。
這個失去丈夫的美豔女強人,在這一刻露出來她原本的模樣。
深一腳,淺一腳,李富雅咬牙抱起隻有幾十斤的丈夫,緩緩來到顧不言身前。
“我能埋葬他嗎?”
李富雅彎著腰,眼裡不再清澈,反而有些混濁,臉上寫滿了皺紋和滄桑。
看著枯藤般的雙手,顧不言點點頭,鬆開了緊握的繡春刀。
“如您所願,太太。”
李富雅點點頭,轉過身去,如同一隻搖尾乞憐的狗,卑微的祈求在場的九科眾人,隻為了幫自己的丈夫爭取一塊安息地。
得到眾人的應允後,李富雅拒絕了白潔的幫助,一個人踏著雪,走向廢墟彆墅後的墓地。
她的身後,遠遠跟著眾人。
眾人默不作聲的給了這對夫妻最後的體麵。
“世傑,我小時候最怕蟲子……”
李富雅將丈夫的屍骨輕輕放在一邊,想要拿起一旁的鏟子,卻就連舉起來都吃力。
“我來吧。”
顧不言上前接過鏟子,開始挖坑。
“小夥子,你叫什麼?”李富雅歪著頭,似乎神誌有些不清了。
“顧不言。”顧不言低著頭,隻是挖土。
“好名字,當年我家世傑成家立業的時候,也似你這般大。”李富雅摸著丈夫的頭骨,眼裡滿是回憶。
“我小時候,他總拿各種蟲子嚇我。”李富雅好像想逗一逗顧不言,突然伸出了自己的長生蠱。
蠱蟲也失去活力,垂頭喪氣的艱難挺直身子,顫顫巍巍。
“可沒想到現在,我不怕了。”看著挖了一半的土坑,李富雅摸摸自己的蠱蟲。
“是嗎?那太太您一定是個勇敢的人。”顧不言埋頭挖土,應聲道。
“是啊。”李富雅長籲一口氣,“為了他,我這輩子算是毀了。”
“你說,我當初為什麼不願意安安分分當一個富婆呢?”李富雅抬起頭,看著顧不言的雙眸。
“如果給您重來的機會,您會怎麼做?”顧不言已經挖好了坑,立著鏟子看向李富雅。
“我呀,最放心不下他,大概率還是會再試一試吧。”李富雅拒絕了顧不言,堅持要自己將丈夫的屍骨放進墳墓。
“你說這麼做,有意義嗎?”等到屍骨放下去,李富雅呆呆看著顧不言。
“我不知道。”顧不言搖搖頭,隻是覺得這雪有些大了,甚至已經影響視線了。
“哈哈哈——”蒼老的女人發出怪笑,卻被痰卡住了喉嚨,蠱蟲拍了幾次背才緩過來。
“你還小,不懂得,哪些事有意義,哪些沒有意義,要當下的你和未來的你一起決定才行。”
李富雅露出和藹的笑容,就像鄰家給小孩子講道理的老奶奶。
“……等我死了,你能把我和我的丈夫埋在一起嗎?”
李富雅笑著看向顧不言的繡春刀,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你的刀想必很快吧?下手利索點,彆讓我這個老婆子受苦。”
顧不言顫抖著握住刀,那一刻的繡春刀如同千斤重擔,無論如何也拔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