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淺一時激動,慌張的要站起身,卻被柳月縵按住了。
“我都知道。”
柳月縵將玉佩係在她腕間,銀鏈墜著的珊瑚珠擦過舊疤。
“阿槿那丫頭,昨夜在我床頭絮叨到子時三刻。”
她忽覺喉間發緊,伸手替遲淺整理被風吹亂的鬢發。
“說你總愛半夜替她蓋被子,比我這個當娘的還上心。”
話音未落,祝槿端著藥盞闖進來,見狀險些打翻湯藥:“阿娘!這不是……”
她耳尖泛紅,瞥見玉佩已掛在遲淺腰間,忽然抿唇笑了。
柳月縵眼中噙著淚光,將兩個姑娘的手疊在一處。
窗外忽有金桂飄落,恰落在她們交握的指間。
正此時,祝昀崇執卷而來:“孩子。”祝昀崇放下書卷,聲音比平日柔和三分,“既收了玉佩,該改口了。”
滿室桂影忽然靜止。
遲淺唇瓣輕顫,那些在心底默念過千萬次的稱呼,此刻竟重若千鈞。祝槿悄悄捏了捏她的指尖。
“阿……阿爹,阿娘。”
這一聲喚得極輕,卻似驚破寒潭的春雨。
柳月縵再也忍不住,將兩個孩子擁入懷中。祝昀崇背過身去,袖口卻洇開深色水痕。
簷下風鈴叮咚,驚起滿庭雀鳥。
遲淺埋在柳月縵肩頭,聞見熟悉的木樨香——原來母親的味道,是這樣暖。
禮遇他們倚著月洞門輕笑,晨光映得廊下眾人影子都染著暖光。
當夜祝府擺宴,柳月縵親自下廚做了十八道桂花宴。
祝昀崇坐在主位,腕間玉佩隨著舉箸的動作輕晃,攪碎了酒盞裡的月影。
祝槿偷偷往她碗裡夾蟹黃,卻被柳月縵敲了手背:“當心燙著你媳婦!”
滿座哄笑。
更深漏殘時,遲淺獨自立在桂花樹下。
夜風送來遠處更鼓,她摸著腕間玉佩,想起白日裡柳月縵教她辨認藥草時,指尖殘留的艾草香;想起祝昀崇偷偷塞給她的防身軟劍,劍柄纏著祝槿兒時愛玩的紅繩。
“在想什麼?”
祝槿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桂花蜜的甜香。
她環住遲淺的腰,下巴擱在對方肩頭:“我娘說,明日要教咱們繡鴛鴦被麵。”
遲淺轉身時,玉佩與祝槿頸間的銀鈴相碰,清越聲響驚起滿樹棲鴉,撲棱棱掠過綴滿星子的夜空。
這一夜,祝府的星紋燈籠亮到天明。
柳月縵倚在窗邊,望著月下相擁的兩人,將新繡好的嫁衣又添了幾朵木樨。
翌日清晨,九人辭彆祝家。
柳月縵紅著眼眶,將準備好的點心塞滿每個人的行囊,祝昀崇站在門前,目光久久停留在禮遇身上。
“後會有期。”
禮遇執扇行禮,星紋在晨光中流轉:“伯父保重。”
當眾人的身影消失在桂花道的儘頭,祝昀崇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急忙轉身回屋。
他從書架的暗格中取出一幅畫像,畫中女子執扇而立,眉目如星——正是三年前他在罪城見過的神秘女子。
“原來如此……”祝昀崇望著畫像,又看向眾人離去的方向,忽然笑了,“阿槿這孩子,倒是交了些不得了的朋友。”
九人回到桃園時,正值立冬。
桃園依舊,禮遇站在院門前,折扇輕點,星紋如漣漪般蕩開,將整座院落籠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