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那股子凍得人骨頭疼的威壓又追了上來，死死盯著他們。
跟沾在身上的狗皮膏藥似的，甩不掉。
但總算被兩人仗著地形複雜和玩命的速度拉開了一小段距離，險到不能再險的暫時脫離了鎖定。
兩人一點不敢停，在迷宮一樣的胡同裡七拐八繞。
一直跑到徹底感覺不到後頭那股子嚇人的氣息了，才在一個沒人、黑咕隆咚的牆角停下來。
背靠著冰涼的牆壁，呼哧呼哧地大喘氣。
魂兒還沒定下來，張俊下意識地往懷裡摸。
那塊青銅片，這會兒正發著一股子溫熱，比以前那次都明顯。
旁邊的林雪也皺著眉頭，按住了自己衣兜裡的幽藍晶石。
那石頭也傳來一陣雖然弱，但一直沒停地跳動。
這兩塊碎片，好像對剛才那個灰袍老頭兒，或者說，對那座藏著大秘密的院子本身，有了更深，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應。
同時，兩人都能清楚地感覺到。
酒店那個方向，原本藏著的那些秦家和周家的眼線氣息，就在剛才那一會兒，猛地強了好幾倍。
一個個都活泛起來，急得很，跟收到了什麼要命的命令，正在飛快地收攏包圍圈。
張俊攥緊了口袋裡微微發燙的青銅片。
冰涼粗糙的牆磚緊緊硌著後背，肺葉火燒火燎地疼，粗重的喘息聲在堆滿破爛雜物的死胡同裡撞來撞去。剛才那灰袍老頭的威壓，沉甸甸的，像塊大冰坨子，現在還死死壓在心口上，一時半會兒緩不過勁。
那老家夥，強的不是一星半點，簡直離譜。
張俊胸口還在劇烈起伏，手下意識就往懷裡捂。那塊從潘家園弄來的青銅片，燙得嚇人，隔著衣服都快把皮肉烙熟了，正用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猛烈勁兒，瘋狂地跳，嗡嗡地震。
旁邊的林雪也沒好到哪兒去，同樣按著衣兜。那塊幽藍色的晶石也跟著發瘋，脈動透過幾層布料清晰傳出來，又急又快，跟個小鼓似的在她掌心敲。
兩塊碎片，像是被剛才那老頭兒徹底捅醒了，互相之間那股子又拉又扯的勁兒，一下子飆到了頂。不再是模模糊糊地指個方向，簡直是在兩人腦子裡咆哮，玩命地指向一個地方——白塔寺東夾道，那個他們剛剛連滾帶爬、九死一生才逃出來的鬼地方。
回不去了，現在回去就是送人頭。
幾乎就在兩塊碎片發瘋的同時，兩人都敏銳地察覺到了另一重從遠處迅速逼近的危險。
酒店那個方向。
好幾股原本藏得挺好的氣息，一下子全活了，變得又衝又利索，毫不掩飾地鎖定了這片區域，像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從四麵八方飛快地收攏過來。秦家的人，周乾的人，搞不好還有藏得更深的鬼祟。
得，徹底暴露了，成了唐僧肉了。張俊心裡罵了句娘。
他腦子裡飛快地閃過石室裡那些鬼畫符，柳三爺碰碎的黑壇子，周乾那陰損的煉屍手段，秦月瑤給的那些半真半假的情報，還有那個深不見底的灰袍老頭……所有的線索亂七八糟擰成一團麻，繩子頭死死拴在那座破院子最深處。
眼下必須先跳出這個包圍圈。
他側頭看向林雪，兩人目光在昏暗裡一對，什麼都不用說，默契十足。張俊手指悄悄往胡同更深處，一個跟白塔寺、酒店都擰著的方向點了點，做了個隻有他倆懂的隱蔽手勢。
兩人身形同時往下一矮，像兩片被風吹動的破布，再次融進更濃稠的黑暗裡。沒走兩步，張俊順手扯掉外套反穿，又把帽子往下壓了壓，林雪也飛快地攏了攏頭發，兩人走路的姿態和節奏都刻意變了。借著七拐八繞的地形和牆角的陰影，悄無聲息地往前溜。
路過一個還挺熱鬨的夜宵攤子，張俊腳下故意一滑，撞翻了一個啤酒瓶子，“哐當”一聲脆響，伴著幾句罵罵咧咧，成功吸引了暗處幾道窺探的視線短暫地偏了那麼一下。
就在穿過一條窄得隻能側身過人的夾道時，林雪腳步猛地頓住了，整個身子瞬間繃得像塊鐵。
一股子陰冷的、帶著針紮似的惡毒感覺，像條滑膩膩的毒蛇，無聲無息地纏了上來。這感覺跟灰袍老頭那種山一樣壓下來的威勢完全不同，更隱蔽，更刁鑽，透著一股子讓她從骨髓裡往外冒寒氣的……熟悉。
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某個噩夢裡反複出現過的東西。
她沒吭聲，隻是抓著張俊胳膊的手猛地收緊了，指甲都快嵌進他肉裡。腳底下更快了，幾乎是腳不沾地往前飄。
又繞了七八個彎，徹底把後頭那些跟屁蟲甩乾淨了，兩人才閃身進了一棟看著就沒人住的舊居民樓。掏出鑰匙，擰開其中一扇掉漆的房門。
屋裡一股子灰塵和黴味兒。簡單的桌椅板凳，蒙著厚厚的灰。這是他們提前準備的幾個安全屋裡最不起眼的一個。
房門在身後悄無聲息地關上、鎖死，總算把外頭的喧囂和殺機暫時隔開了。
林雪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後背貼著冰涼的門板，緩緩滑坐到地上，大口喘著氣，試圖平複胸腔裡那顆快要跳出來的心。她下意識抬起手，想按按胸口。
指尖，卻無意中碰到了衣服底下，貼身藏著的另一個硬硬的小東西。
不是那塊幽藍晶石。
是另一件，一件她幾乎快忘掉，卻一直貼身帶著的小玩意兒。
就在指尖碰到那東西的一刹那。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暖流，猛地從那小東西上傳出來，像一道細細的電，瞬間衝開了她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冰冷血腥的記憶碎片。
不再是祭壇，也不是石室。
是水。
一片黑黢黢、冷得紮骨頭的水潭。水麵平靜得像塊黑玻璃，倒映著岸邊幾點模糊的光暈。那是……燈籠？掛著某種很特彆的、她好像在彆的地方也見過的……標記！
林雪猛的睜大了眼睛，瞳孔瞬間縮緊，手死死攥住了胸前那個帶來意外暖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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