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
探清府牢房。
在昏暗得如同深淵一般的牢房裡,燭火搖曳不定,豆大的火苗掙紮跳躍,卻也隻能勉強驅散眼前巴掌大地方的黑暗,整個牢房依舊被濃稠如墨的黑暗包裹著。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味道,那是腐臭、血腥與潮濕混合在一起的氣息,令人作嘔。
孟皓清身著一襲玄色長袍,衣角處繡著的銀色絲線在微弱的光線下偶爾閃爍一下,他安靜地坐在一把略顯破舊的太師椅上。
他微微後仰,右手輕輕支著頭,雙眼緊閉,整個人似乎陷入了一種深度的休憩之中。
這一天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過漫長且疲憊不堪了,一樁樁棘手的事務如同潮水一般向他湧來,讓他心力交瘁。
此時,已經是夜深人靜的子時了,他卻還被困在這陰森的牢房裡,沒能回到那溫馨的府邸。
旁邊的牢房中,一聲聲慘叫淒厲地響起,打破了這壓抑的寂靜。
緊接著,鞭子抽打在肉體上發出的“啪啪”聲,有節奏地在這牢房中此起彼伏。
不多時,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陸忠和周千兩人費力地推開那扇鏽跡斑斑的鐵門,“吱呀”一聲,刺耳的聲音在牢房中回蕩開來。
二人輕手輕腳地走進來,隨後畢恭畢敬地站立在孟皓清麵前。
他們抬眼瞧了瞧孟皓清,見他正在小憩,臉上雖帶著疲憊之色,卻依舊有著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兩人誰也不敢先出聲打擾。
孟皓清雖然沒有睜眼,但似乎早就察覺到了他們的到來,過了片刻,他的嘴唇微微動了動,聲音淡淡的,卻清晰地在這寂靜的牢房中響起:“招了嗎?”
陸忠連忙上前一步,微微彎腰,恭敬地回答道:“招了,不是嶽維,是刑部侍郎,鄭啟賢。”
孟皓清聽聞此言,嘴角微微上揚,輕笑了一聲,那笑容裡帶著幾分意料之中的意味,緩緩說道:“猜到了,嶽維這人雖然城府極深,手段也頗為狠辣,當年靠著屠殺當地惡霸而聲名遠揚,才一步步坐到了如今刑部尚書這個位置。
但他還不至於蠢到和雲國勾結合作的地步,不過,至於他日後會不會背叛朝廷,這事兒嘛,誰又能說得準呢。”
孟皓清頓了頓,又接著問道:“鄭啟賢?春闈狀元,哈哈哈,好啊好啊,他背後可有人?”
陸忠無奈地搖了搖頭,如實說道:“不得而知,這個蠻人隻供出了鄭啟賢,他交代說和鄭啟賢商議過在日後聯合刺殺陛下的事情,至於鄭啟賢背後的主使,他也不清楚。”
孟皓清微微睜開雙眼,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然後說道:“刺殺陛下?還是日後?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這件事可和前朝餘孽的滲透計劃有關?”
陸忠再次搖了搖頭,麵露難色地說:“也不得而知,就連鄭啟賢是不是被前朝餘孽滲透的人,他也不知道。”
孟皓清輕輕點了點頭,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二人說:“那十有八九就是了。”
說罷,孟皓清緩緩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長袍,神色平靜地說道:“關押起來,這人日後還有用,現在還沒弄明白他們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刺殺陛下,先留著他的性命。對了,消息都放出去了嗎?”
周千趕忙上前,恭敬地回答道:“回大人,放出去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那一股雲國士兵全部被殺,無人生還,沒有人知道這個首領還活著。”
孟皓清點了點頭,對這個結果表示滿意,隨後雙手背在身後,邁著沉穩的步伐,緩緩離開了探清府牢房。
昏暗的光線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直至消失在那無儘的黑暗之中。
孟皓清拖著像是被灌了鉛般沉重的雙腿,一臉疲憊地走在探清府中。
他的身形微微佝僂,平日裡挺直的脊梁此刻也被無形的壓力壓得有些彎曲,每一步都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他一步步朝著門口挪去,燈光昏黃,將他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