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
孟府書房。
孟皓清將溫熱的茶水緩緩注入歸塵道長麵前的青瓷杯。
待茶水七分滿時,他修長的手指握住杯盞,動作輕柔地將茶杯往前推了推,杯底與桌麵相觸發出細微的輕響。
孟皓清垂眸思忖片刻,率先打破室內凝滯的沉默,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與探究:"如今道長總該揭曉謎底了吧?您與我家洛一,究竟有著怎樣千絲萬縷的聯係?"
這個疑問在他心底纏繞許久,自從當初在拯救陳錦初的緊要關頭,這位神秘老道突然現身,不僅為他指明生路,還出手相助除掉許慕春,如今又再次現身解救自己。
種種跡象讓孟皓清篤定,歸塵道長與陳錦初之間必然存在著非同尋常的淵源。
歸塵道長枯瘦的手指緩緩握住茶杯,瓷白的杯身與他布滿皺紋的手形成鮮明對比。
他輕抿一口茶湯,喉結微微滾動,隨即重重地歎了口氣,渾濁的眼眸中泛起一絲追憶的神色:"世人隻道雲國由阿依敬吉攝政,殊不知那不過是個任人擺布的傀儡。
真正在幕後翻雲覆雨、掌控一切的,是吳硯之。而他..."
道長的聲音突然一頓,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沉重:“正是錦初的親生父親。"
孟皓清聞言猛地抬起頭,眉頭緊緊皺起,眼中滿是震驚與難以置信。
歸塵道長見狀,緩緩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錦初的母親,是我的女兒陳海棠,如今頂著雲國王妃的名號,卻不過是個有名無實的囚徒。
至於她被囚禁在何處,我至今也毫無線索。想當年,李啟尚未稱帝,前朝動蕩不安,各方勢力蠢蠢欲動。
海棠生下這兩個孩子後意外發現吳硯之竟與雲國暗中勾結,意圖起兵謀反。
那時的李啟雖說也在暗中結黨營私,但好歹還堅守著大尉國土,絕不會將大好河山拱手讓給雲國。可吳硯之卻全然不顧忠義,做出這等賣國之事。"
道長的聲音漸漸哽咽,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噩夢般的日子:"海棠失望至極,抱著剛滿月的孩子,曆經千辛萬苦逃到我這裡。
原以為能尋得一處安寧之所,沒想到沒過多久,吳硯之就率領追兵殺到。
我雖奮力抵抗,終究寡不敵眾。
眼見形勢危急,我打算帶著她們母子三人從後門逃走,卻發現整個宅子早已被圍得水泄不通。
無奈之下,我隻能先將錦初藏好。
可還沒等我藏起另一個孩子,敵人就破門而入。
混亂中,海棠和另一個孩子被他們強行擄走,我也被打成重傷,經脈儘斷。等我再次醒來,已經被扔在了後山的亂墳崗。"
"等我掙紮著回到家中,滿心期盼能找到錦初,卻發現她早已沒了蹤影。
我原以為她也落入了吳硯之的手中,後來聽村裡的人說,曾見過一個男人抱著個嬰兒匆匆離去。
我猜想,那極有可能就是錦初。此後的日子裡,我四處打聽尋找,可吳硯之得知我沒死,便不斷派人追殺,我隻能東躲西藏。
直到李啟稱帝,我才終於尋得一些線索。
我來到東都,發現了當年救下洛一的薑緒承。
他身為大理寺卿,為人正直清廉,對錦初更是視如己出。
想來是在陳家溝撿到錦初的緣故,他還特意讓錦初隨了陳姓。
見到這一幕,我心中暗想,與其讓錦初跟著我過著顛沛流離、整日被追殺的日子,倒不如留在薑緒承身邊。
雖然始終沒能找到海棠和另一個孩子,但知道錦初平安,我這懸著的心也算放下了一半。
從那以後,我便入了道觀,潛心修行。這一修,便是整整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