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卯時。
探清府。
天還沒亮,清水樓內,燭火搖曳,將窗欞的影子投在青磚地上,忽明忽暗。
孟皓清斜倚在主位的太師椅上,指尖輕叩著扶手,目光落在案上那盞尚未飲儘的清茶上。
陸忠站在一旁,身形筆挺,聲音裡帶著幾分剛執行完任務的急促:“大人,這些有問題的人,探清府已經儘數拿下了。”
他頓了頓,語氣沉了沉:“審訊時招了幾個,可硬骨頭也不少,其中幾個趁著看守不備服毒自儘了,剩下的幾個任憑怎麼問,嘴都跟封了蠟似的,死活不肯吐露半個字。統共算下來,正好十八個人。”
孟皓清一直以手支頭,靜靜聽著,直到陸忠話音落定,才緩緩抬眼,眼睫輕顫間,那雙深邃的眸子微微睜開,聲音帶著一絲剛從沉思中抽離的慵懶:“招了的人,都吐了些什麼?”
陸忠躬身回話,語氣愈發謹慎:“他們交代,當年許梁給鬆州傳信之後,便奉了李青的命令潛入東都。
至於具體要做什麼,他們也隻敢聽令行事,無非是打探些宮內的動靜,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他特意加重了語氣:“像殺王大人那樁案子,還有暗害大人您的事,他們一概聲稱不知情。依屬下看,這夥人之間怕是單線聯係,彼此都不清楚對方的任務。”
孟皓清指尖的動作停了,眉頭微蹙,像是在盤算著什麼,過了片刻才問:“距離陛下檢閱將士,還有幾日?”
陸忠低頭沉思片刻,掰著手指算了算,回道:“還有五天。邊境那幾個知府,眼下已經在趕來東都的路上了。對了,”
他補充道:“鬆州那邊的探子剛傳回消息,說目前還沒什麼異動。”
孟皓清聽完,緩緩搖頭,語氣裡帶著幾分不耐:“這些死士,留著也沒用了,全處理掉吧。”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的涼意讓他眼神更清明了些:“李青何等精明,如今他安插在東都的人被我們一鍋端了,他定然心知肚明,絕不會再指望這些人。留著反倒是個累贅。”
“是,屬下這就去辦。”
陸忠應道,隨即話鋒一轉,語氣凝重起來:“不過鬆州的探子還有些新發現,查清了李青的底牌。
據說這些年,鬆州的土著人暗地裡集結了四萬多將近五萬的西北戰士,還跟李青達成了協議。
加上李青自己手裡的一萬死士,這實力不容小覷。隻是那八萬邊防軍,到底有多少願意跟著他反,現在還說不準。”
孟皓清聞言,長舒了一口氣,語氣裡帶著幾分了然:“邊防軍就不用說了。前幾個月殿下已經調換了四萬,剩下的那四萬,心裡多半跟明鏡似的,誰都不願蹚這渾水。”
他話鋒一頓,語氣裡多了幾分詫異:“倒是那鬆州土著,這些年竟悄無聲息地養出了這麼大的勢力?”
“大人有所不知,這可是十年的功夫,絕非一朝一夕能成的。”
陸忠接過話頭,臉上卻露出幾分困惑:“不過屬下實在想不通,李青滿打滿算也就五萬多將士,憑什麼敢跟陛下叫板?
真要起兵,沿途幾個州郡的城防軍就夠他應付的了,說不定還沒到東都就被打散了。
更何況東都有殿下的十萬新軍,三位老將軍手裡各握著三萬兵馬,這分明是飛蛾撲火。再說鎮南王也快回來了,他要是把兵權交回兵部,到時候東都的兵力……”
“你不懂。”
孟皓清打斷他,語氣裡帶著幾分深沉:“李青敢這麼做,是因為他太了解陛下了。
這內戰一旦打起來,必定勞民傷財,不知多少百姓要死於非命,這正是陛下最不願看到的。
況且再過幾年,陛下就要禪位給太子了,他這輩子最看重的就是名聲。”
他頓了頓,聲音裡添了幾分冷意:“若是晚年落得個為給兒子鋪路,就打內戰害了無數百姓的名聲,陛下恐怕到死都不能安心。”
孟皓清緩緩起身,寬大的衣袍隨著動作輕輕拂過地麵,帶起一陣細微的風聲。
他踱步至窗前,推開半扇木窗,晨露的涼意瞬間湧了進來,拂在他略帶倦色的臉上。
天邊已泛起魚肚白,一抹橘紅正掙紮著要衝破雲層,將微光灑向沉睡的東都。
他望著那即將躍出地平線的太陽,聲音裡帶著幾分難以察覺的疲憊,自言自語道:“這日子啊,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框的木紋,目光悠遠,像是穿透了眼前的晨光,回到了多年前的朝堂:“從第一次在金鑾殿上高談闊論,說出那套攻城之法開始,我孟皓清就好像沒真正歇過一天。”
話音落下,他沉默片刻,才緩緩轉過身,看向始終立在一旁的陸忠,眼神重歸清明:“陸忠,發八百裡加急,讓鬆州的所有探子都撤回來吧。”
他語氣頓了頓,補充道:“我們一下子殺了這麼多死士,難保不會有人借機報複,得先護住自己人。”
陸忠聞言眉頭瞬間擰緊,臉上滿是不解:“李青真敢如此?探清府的人明著是查案,實則代表東都的眼線,他若敢對探子下手,不就等於當眾拔掉陛下的眼線,明擺著不給東都麵子嗎?”
孟皓清輕哼一聲,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李青不會,但那個草包趙景和可就未必了。”
他分析道:“過兩天,死士被連根拔起的消息傳到鬆州,以趙景和那暴躁性子,定然會把火氣撒出來。你說他能怎麼辦?”
“他不敢動陛下安插在鬆州監視他的人,思來想去,可不就隻能拿我們探清府的人出氣了?”孟皓清語氣篤定。
他沉吟片刻,又道:“也彆用八百裡加急了,直接用鷹傳信吧,速度更快些。讓兄弟們趕緊撤回來,彆在那邊多做停留。”
陸忠聞言不再猶豫,微微躬身行了一禮,沉聲應道:“屬下遵命。”
隨後轉身快步離去,厚重的靴底踏在清水樓的石階上,發出沉穩的聲響,漸漸消失在晨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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