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辰時。
孟府。
孟皓清百無聊賴地陷在主位的梨花木椅裡,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扶手邊緣的暗紋。
離將士檢閱的日子不過數日,那等牽動朝野目光的大典,向來是耗神費力的硬仗,他心裡正盤算著怎麼能尋個由頭躲過去。
可轉念一想,自己如今在大尉,甚至軍中的分量舉足輕重,這般重要的場合,貞啟帝怎會容他缺席?
思來想去,隻覺得這差事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人無處可躲。
“咿——呀——”
正煩躁間,天空中陡然傳來一聲清越的鷹唳,劃破了庭院的寂靜。
孟皓清眉頭猛地一蹙,方才還慵懶的身姿瞬間繃緊,幾乎是應聲而起,大步流星地跨出屋門,站到了院中青磚地上。
抬頭望去,正是他豢養的那隻信鷹在半空盤旋,翅膀掠過雲層時帶起細碎的風聲。
孟皓清抬手屈肘,手臂穩穩地停在胸前。
那鷹似是早已熟稔這般默契,雙翼一收,如一道墨色閃電俯衝而下,精準地落在他的臂彎,利爪輕輕攫住早已備好的皮質護腕。
他動作利落地解下鷹爪上綁著的密信,展開那卷薄薄的麻紙時,指腹都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用力。
待看清上麵的字跡,眉頭皺得更緊了——那是元申的筆跡,墨跡裡似乎還帶著幾分倉促的顫抖:“師兄,吳硯之另有詭計,如今我被追殺無法調查。”
短短一行字,卻像驚雷在孟皓清心頭炸響。
他猛地瞪大了雙眼,瞳孔因震驚而微微收縮,方才還縈繞心頭的檢閱之事瞬間被拋到九霄雲外。
幾乎沒有半分遲疑,他將紙條攥在掌心,轉身便急匆匆地衝出了孟府,玄色的衣袍在風中掀起一角,帶起一陣急促的風聲。
快馬加鞭趕到探清府時,孟皓清甚至來不及勒緊韁繩,便翻身下馬,將馬繩隨意丟給門口值守的探子,連對方慌亂的接繩動作都未曾多看一眼。
一路上,府裡的探子見他行色匆匆,紛紛垂首行禮,他卻目不斜視,腳步未停,徑直穿過層層回廊,闖進了清水樓。
“陸忠!”他揚聲喚道,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急切。
陸忠聞訊從裡間快步走出,見他這副模樣,心頭已是一緊。
還未開口詢問,便聽孟皓清沉聲道:“我要出去幾日,能不能趕在檢閱前回來,不好說。”
他頓了頓,指尖在桌案上叩了兩下,語氣凝重起來:“本來這事我打算親自處理,可眼下情況緊急,萬一我回不來,這些事就得托付給你。
你記好了,檢閱開始之前,把探清府所有探子全撒在東都。
鬆州的死士,絕不止我們探子差到的那十幾人,李青倒是不能,但是趙景和那老狐狸私心重得很,保不齊藏了後手。
你給我盯緊了,不,不隻是鬆州,大西北四州郡來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但凡有異動,當場拿下!”
說到這裡,他忽然話鋒一轉,語氣添了幾分審慎:“不過鬆州那邊除外,還有趙誌淳,儘量彆跟他起衝突,能忍就先忍著,一切等我回來再定奪。”
陸忠聽得心頭一凜,忙不迭點頭應下,轉身想去案上取茶壺給他倒杯熱茶,指尖剛觸到壺柄,抬頭便見孟皓清已然起身,大步朝著門外走去。
那背影裡的急切,像是被無形的鞭子趕著,連片刻的停留都成了奢侈。
想來那封信裡的內容,定是讓他急得如坐針氈。
如今黎昭和歸塵道長都已不在身邊,沒了這兩位能倚仗的臂助,這盤錯綜複雜的棋局裡,能給他答案的,怕是也隻有霧野的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