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皓清獨自立於清水樓的頂樓,晚風吹拂著他及肩的長發,發絲在風中肆意飛揚,又被風卷起,拂過他棱角分明的臉頰。
他慵懶地靠在雕花圍欄上,目光投向遠處燈火通明的東都,那片璀璨的光海如同打翻了的星河,將夜空映照得一片明亮。
街頭巷尾傳來此起彼伏的叫賣聲,有賣糖畫的、有挑著擔子賣餛飩的,聲音在夜風中悠悠蕩蕩。
不遠處的時花館裡,妓女們嬌媚的嬉笑聲隱約傳來,與市井的喧囂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鮮活又複雜的夜城圖景。
孟皓清望著這一切,薄唇輕啟,小聲呢喃道:“一正一反,一陰一陽,世間萬物皆是如此,有好的一麵就有壞的一麵。”
他的聲音很輕,幾乎要被晚風吞沒,卻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通透。
就在這時,一雙溫潤如玉的手悄然伸來,將一件繡著金線蟒紋的袍子輕輕披在孟皓清身上。
那蟒袍質地順滑,帶著一絲暖意。
孟皓清先是微微皺眉,似乎對這突如其來的觸碰有些訝異,隨後緩緩回頭,當看清那張俏生生的麵容時,眉頭瞬間舒展,臉上漾起滿麵笑容。
他抬手,輕輕撫摸著舒玉婉的臉頰,語氣帶著幾分戲謔與親昵:“喲!真是少見啊,你怎麼跑到探清府來了?”
說著,他伸手將舒玉婉頰邊垂落的幾縷碎發細心地彆到耳後,隨後又帶著幾分寵溺地輕輕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動作自然又溫柔。
舒玉婉微微仰頭看著他,輕聲說道:“入秋了,晚風涼得很,彆總站在這麼高的地方,小心著涼。”
她順勢靠進孟皓清的懷裡,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扣弄著自己的衣角,聲音帶著一絲委屈:“想你唄……本來以為你從杜州回來,就能多陪陪我了……可是你啊,總是不著家。”
孟皓清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心中一陣沉思。
仔細想想,確實如她所說,這段時間對這丫頭的陪伴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出門在外從不帶她,即便回了府,偶爾晚上回去,也得分神陪陪其他幾個女人,總想著要雨露均沾,卻唯獨忽略了身邊這個最需要陪伴的人。
對於以前那般依賴自己的舒玉婉來說,這樣的冷落實在是太殘忍了。
他甚至都快要忘了,曾經那個手持禪杖、眼神狠辣的女戰神,如今已是他的妻子,不再是那個需要獨當一麵的武將,她也渴望著尋常女子的溫情與陪伴。
孟皓清低下頭,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吻,柔聲問道:“南笙,你是偷偷跑出來的,還是……跟她們三個商量過了?”
舒玉婉在他懷裡蹭了蹭,帶著幾分嬌憨說道:“什麼偷偷啊,我要是想瞞著寧兒和萱靈或許還能成,但怎麼可能瞞得過你的洛一和湘兒呢?我就跟她們說想你了……然後實在等不及,就先來探清府找你了。”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湘兒還說我呢,說我粘人,說你晚點就回府了,可我就是等不及嘛……”
孟皓清聽了,忍不住哈哈一笑,刮了下她的臉頰說道:“我看啊,是湘兒自己也想跟你一起來吧。”
他的話音剛落,樓下便傳來“噔噔噔”急促的上樓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溫馨氛圍。
趙懷恩快步走上頂樓,單膝跪地,雙手抱拳,恭敬地說道:“大人……陸大人回來了,此刻正在一樓,並且……陸良也被帶回來了。”
孟皓清聞言,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微微點了點頭。
隨後他低下頭,湊近舒玉婉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在這等我啊~我處理完事情就回來,然後咱們一起回家,今晚就去你房間睡。”
說完,他又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輕輕晃了晃。
就在舒玉婉被他說得低下頭,臉頰泛起紅暈害羞不已的時候,孟皓清已經轉身,快步下樓去了。
一樓正廳內,燭火搖曳,映得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愈發濃重。
陸良被打得遍體鱗傷,衣衫早已被血汙浸透,破爛不堪地黏在身上,每一寸肌膚都像是被鈍器反複碾過,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層層疊疊。
他渾身顫抖著,蜷縮在冰冷的地麵上,像一隻被丟棄的破布娃娃,連呼吸都帶著痛苦的呻吟,稍一動彈,便牽扯起全身的劇痛。
一旁的陸忠則麵無表情地抱臂而立,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死死盯著地上的陸良,仿佛在看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
孟皓清從樓梯上緩步走下,腳步聲在寂靜的大廳裡格外清晰。
見到他來,廳內眾人紛紛收斂神色,齊齊抱拳躬身行禮,動作整齊劃一,不敢有絲毫怠慢。
孟皓清徑直走到主位上坐下,隨意地翹起一條腿,目光掃過地上的陸良,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陸良啊……你是陸忠的弟弟,按說也該知曉我探清府的規矩。
抓你來的緣由,你心裡應該有數,不必我多說,痛痛快快講出來吧。”
陸良費力地抬起頭,布滿血汙的臉上露出一絲扭曲的笑,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嗬……不就是一死嗎?有什麼好說的,我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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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音未落,陸忠已勃然大怒,幾步上前,抬腳就朝他胸口踹去。
陸良慘叫一聲,身體像個破麻袋般在地上滾了幾圈。
陸忠厲聲喝道:“你認個屁!忘了當年你走投無路投奔我,想謀份差事時,是誰求著孟大人讓你進了前鋒營?吃了兩年飽飯,搖身一變成了四品侍衛,就敢忘了本?”
陸良被踹得咳出一口血,卻突然癲狂地笑了起來,笑聲尖銳刺耳:“嗬嗬嗬嗬……你陸忠又好到哪裡去?
我們倆,說白了都是狗!隻不過你是他孟皓清的狗,我是向明遠的狗。
這世道,誰給我飯吃,我就給誰搖尾巴,你陸忠難道不也是這樣?”
“放肆!”
陸忠怒不可遏,一把薅住陸良的頭發,迫使他仰起頭,揚手就甩了兩記響亮的耳光,打得陸良嘴角再次溢出血絲。
陸忠眯起眼睛,眼神裡滿是恨意與不屑:“彆拿我跟你比!當年陸家被滅門,你身為同宗,跑得比誰都快!
是我扛下了所有,甚至當了太監苟活!若不是遇見孟大人,我一輩子都報不了血海深仇,更彆談恢複完璧之身!